事以至此已然没有了任何退路,两人都心知肚明,如果是真的,那么他们将会重新回到阳光下,与之相反,他们将万劫不复。

随因和随嘉聿乘坐的车辆是分开的,他们说,为了保险起见,他们三个人必须要最后出去。随因走出那里呼吸到外边的新鲜空气时,心里头的恍惚更甚,一股难受劲涌上心头,眼睛和鼻子都酸涩着,险些落泪。她坐的那辆车全是女警,坐在她相邻位置的从包里掏出了一块米糕给她,是温热的,发烫的,松软的米糕。

随因即便不知道时间,不难猜出此刻已深夜,这米糕是太阳将要升起时才会有的东西,于是警惕地不敢接手。

当警察的哪会不知道这点,那女警直接掰了一角放进自己的嘴里,并且亮出了自己的手表:“你看,这会儿已经五点了,再过不久,太阳就该升起来咯。”

前面驾驶室的两人也转头过来,对她亮着手表以及手机上的时间。随因这才点了点头,接过了她的米糕还有刚从杯子里倒出的滚烫的水,兴许被热气熏得眼睛难受,一边吃一边流泪,泪腺就像坏掉了那般,任其他人如何去安慰她,她也只是埋头吃着手里的米糕。

嘴里的苦涩得到了缓解,在温热的白开水的冲激下,米糕在口腔里融化成了甜腻的糖,被一并带进了食道,融进血液里,给予她最基本的养料。她肢体上的无力也算得到了缓解,毕竟她今天算下来只吃了早餐。

“我哥哥他……”随因看着她们的脸色,小心翼翼问道。

“不会有事的。”

坐在她隔壁的女警连忙打断她的话,“你别多想,只有真正的坏人才会受到惩罚。”

“那何欣呢?”随因生怕她们不知道,又提醒道,“就是那个和你们一起来的,带你们来的!脸上有伤口的那个女孩子。”

那个女警摇了摇头:“关于她的处罚得等这次案件落实到位,到那会儿你就知道了。”

“她应该属于将功赎罪吧……可以不要处罚她吗?”

那女警张了张嘴,兴许是因为从未见到过这样的人,按照那个名叫何欣的女性来报案时声称,她和面前这个当事人见了不过两面。求情她们倒是第一次见,不知道该说什么好……前副驾驶座的同事极有眼力见地喊了暂停:“你放心,法律是公平的。”

随因知道是自己强人所难,于是也不继续追问,靠在后座的椅子靠背上喘息。她疲惫的样子被其他两人都看在眼里,纷纷关心到:“这段路很快就能到了,你要不要再睡会儿?”

疲惫到了极致反而想要睡下的心就一扫而光了,随因说:“没关系,你们也很累吧……真的是给你们添麻烦了。”

“这不是应该做的嘛,警察的职责。倒是你,肯定吓坏了吧?再多喝点水暖暖。”

身边那位女警又给她的杯子添了水,她小声地道了声谢,便捧着它小口啜饮,意识到其他人的目光都在自己身上时,又有些不太自然地朝窗外看去。

此时外头还是一片漆黑,没有太阳的时候更甚阴冷,这里的春天和冬天一样寒冷。

她不知道自己现在要去哪里,只知道车行驶了很久,久到日出都出来了,透过雾蒙蒙的车窗打在了她的脸上。

“太阳出来了呢。”她抬手越过随因想把窗帘拉上,然而随因制止了她,“太阳……好温暖。”

“你喜欢看日出吗?”

随因摇了摇头。

她不喜欢日出,日出到来之际,说明她忙碌的一天也即将到来,她尤其讨厌这样的时候。然而这一刻,她忽然觉得,她也可以喜欢日出的时候。

当女警给她递来几张面巾纸时,她才发现自己眼泪又开始往下掉。

现在的心情很微妙,是看到太阳后知后觉的劫后余生感觉更多些,还是以前那些难过的事情被提上来回想一遍的难受更多些,她也说不清楚,但她很明确自己现在最想要做的一件事情是什么。

“现在好像有点喜欢了。”随因喃喃道,“好想跟我哥哥一起看这幅景色啊……”

“一定可以的。”她说,“等这件事情尘埃落定了,你就让你哥哥带着你去看,多看几次。”

随因看着她,顿时笑了起来,她心情好像也没有那么差劲了,她的脑子里又浮现数小时前他们所做的那些事情,下意识的伸手去触碰脖子。

女警以为是她脖子上被人掐得开始疼起来,连忙道,“再忍忍,等下让医生去给你看看。”

医生也有跟她们一起来,可事实上现场的状况比她们想的都还要惨烈……她们突破层层险阻进去了才发现,何欣说的只是冰山一角,于是医疗资源便优先给了那些该救助的女性,在这刻她们只是受害者,并不是犯人。

然而她不知道,随因脖子上的痕迹并不是那些人留下的,是随嘉聿,是面前这个女孩的亲哥哥留下的。

随因并不讨厌那种感觉,即便是身体机能位于濒死感,她也只想牢牢抓住随嘉聿这棵名为“加害者”的稻草。

当占有欲和掌控欲到达一个极端,有些无法摆在明面上的东西也会纷至沓来。

她好像,也不是没有这种东西。

改了一些错别字!看得愉快

0019 19

随因到警察局的时候直接被带进了休息室,里面见不到任何一位男性,角落里还坐着几个看起来和她年龄差不多的女孩。或许是这个事件的性质过于恶劣,因此这座位于城市中心的枢纽部门彻夜点灯,所有人都忙得脚不沾地,从门前匆匆路过,头都来得及没有抬一下。

在休息室等待许久的医生见她们来,同女警确定了随因的身份,连忙招呼着她坐在自己身边,而另一位披着白大褂的医生便去将那钉在门那儿的帘子拉紧,医生这才小心翼翼地把随因披在身上的毛巾掀开一角,见到随因并没有什么应激反应,于是松了口气,用起手来也没有刚才那般生怕刺激到她什么的后顾之忧。

随因看着那镊子深入铁罐里,撕出一小撮棉花来,医生又从药箱里拿出不知道什么东西的瓶瓶罐罐,棉花一沾立马变了色,在她脖子擦擦涂涂的,顺带将身上以及裸露一些小伤口都清理了一下,包括随因压根不知道的额头上的小伤口。棕色的液体将结痂洗去,剩余渗透进伤口里的疼痛使她倒吸了口气。

“这个已经很不疼了,双氧水比这个更疼,好在你没多大伤口,碘伏的刺激性会小点,忍一下就过去了。”

“没关系的。”

等处理完,女警递来一套可以更换的新衣服:“你先将就穿着,等晚点回去了再洗个澡换自己的衣服。”

“谢谢……等我改天洗好了再还给你。”

“没关系,一套衣服而已,你快去换吧,等下哥哥该过来了。”

随因心念微动,点了点头,在路过那几个女孩子身边时还是忍不住朝她们又看了一眼。两目对六目,她们的样子拘束不已,宛如惊弓之鸟,在对上随因视线时立马移开了眼睛,像是看到了什么可怕的东西,能看出来状态依旧紧绷,她们身边站着的女警在安慰着她们,给她们拿吃的喝的,好在她们身上都没有被侵害的迹象。随因能感觉现在一切都在往好的方向发展。

她带着那套衣服去里屋把身上那件裙子换了下来,房间里没有镜子,她也看不到自己的脸现在究竟是什么样子,她微微低头,看着自己的裸体遍布淤青,有摔的碰的被捆的痕迹,有些都呈现出皮下出血状,还有些被勒得隐隐约约泛着血迹的感觉,借此,她也能联想到看不见的地方,大概狼狈程度不相上下。她叹了口气,换下衣服和裤子,稍微整理了下着装这才从这里出去。

门口等着的女警带着她再一次回到了休息室里,这时候的休息室里她看到了随嘉聿的身影,他正坐在一旁等她,而原先那几个女孩却不见了踪影。随嘉聿听到有动静,朝声音来源处看来,在确定是随因进来时丝毫没有犹豫,立马迎了上来,随因身上的被碘伏覆盖的大大小小痕迹自然是都被他看在眼里,他将她拉进自己怀里,就像一块昂贵的玉石被他捧在手心,拥抱的样子在众人看来显得那般笨拙。

显然他顾不得别人的窃窃私语,只想着能冲淡那种缥缈感,想把她紧紧抱在怀里,不想放开手。而在如此近距离下,他自然也是发现了她头上的那点小豁口,但最显眼的痕迹竟是自己造成的,想到这他就有些懊恼:“是不是……很疼。”

“哥,没关系的。”她握住了随嘉聿的手,两人十指紧扣,将互相身上仅存的一些温热在手心聚拢,两人找了相邻的椅子坐着,随因扭头问道:“刚刚几个女孩子呢,她们也是被拐进来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