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二姐……”六娘子做了个鬼脸,“我可不敢编排。”
两人对视一眼,不约而同地笑了起来,笑声中透着只可言传的默契。
走到夹道尽头,六娘子依依不舍地绕到了正院后头,进了百芳园,七娘子就站在门边等着五娘子。
五娘子带着谷雨,走得很慢。立夏在她身边动了动,七娘子看了她一眼,立夏脸上写满了心虚害怕。
五娘子那一闹,倒是闹得很合算,下马威给得足足的,以至于让立夏看了她都怕。
“怕什么,她不过是个小姑娘。”七娘子轻声说。
她的语调很清浅,里头的不屑,却是货真价实,立夏惊讶地看着七娘子。
在还带着寒意的冬风里,七娘子就像是一棵小小的竹子,挺拔秀丽,面对寒风,她无所畏惧。
立夏忽然就明白了什么。
“是。”她恭敬地说,“七娘子说的对。”
五娘子已经走到了近前。
“五姐,一道进去?”七娘子含着笑,声调柔和,叫人有春风拂面之感。
“短短一段路,有什么一道不一道?”五娘子白了七娘子一眼,语气冲得要命。谷雨满面的不安,想要劝,又不知道怎么开口。
七娘子抿唇一笑。
“都是正院的人嘛。”她悠然说,“能一道走,自然一道走。”
五娘子就想到了二娘子的话,勉强按捺住了脾气。
“你练了几年字?”两人默默走了几步,五娘子忍不住问。
七娘子甚至觉得五娘子有几分可爱,她想起了六娘子的评价,五娘子就像是一只会叫的狗,咬人却不大疼。
“两三年。”她笑着说,“在西北闲着无事,就划沙练字。”
“你三四岁就认字了?”五娘子禁不住惊讶,微微抬高了声音。
杨家女儿都是六岁开蒙。
“西北老家真的无事可做。”七娘子淡淡地道。
杨老爷杨海东原籍陕西宝鸡,家中书香世代,常有人在朝中为官,可说是陕西有数的豪门。
家大业大,矛盾也就多了,杨老爷才止十三岁就分了家单独出来过活,在宝鸡杨家村里,只有一间两进的院子,还要与弟弟杨海西同住,若不是大太太过门时带了价值万金的嫁妆,他又哪有钱财上下打点,一路青云直上,做到了江南总督的位置?
杨老爷发达了,但却不忘本,一直没有处置掉那两进的小院,九姨娘与七娘子就在小院子里住了五年,西北穷苦,她们手头的银钱又少,还常常被管家娘子克扣,九姨娘只好没日没夜地赶制针线,托几个好心的婆子出去卖了,回来贴补家用。
管家娘子管束得又紧,她们日常连二门都出不了,成日里在那小小的院子中打转,七娘子四岁起稍微懂了点事,便为九姨娘穿针引线,打打下手。闲了没事,就到院中坐了,看看天,拿树枝在青石板上写写画画,打发时间,这才没有生疏了一手字。
这样的生活,哪里是五娘子想得到的?她自从落地起便是锦衣玉食,就算现在羡慕自己的书法,想必没几天,也就丢开手了。
七娘子就多加了一句,“最要紧是勤练不缀,先生让我每日早起先写一百个大字再给母亲请安,五姐若是有心,也可以试试。”
五娘子若有所思,淡淡地嗯了一声。
进了正院,她们各自回房,白露已经打点好了中饭,七娘子吃完了,白露便开了匣子,拿出一个银锭绞成几块。
“七娘子来了,正院就添了一口饭,倒是要给厨房一些甜头。”她低眉顺眼的解释。
七娘子沉吟片刻,“二姐与五姐,也时常有银子过去?”
“二娘子倒还好,五娘子常常惦记着吃些时令鲜蔬、宫廷点心。但凡是单独传话出来叫小厨房做的,都有赏钱。”白露回答。
看来给小厨房打赏,是定例了。七娘子点了头,该花的,不能省。
白露走了没多久,就带了一盘点心回来,放到桌上带着笑对七娘子说,“新出炉的梅花饼,小厨房才做得的。姑娘尝尝?”她知道七娘子在南偏院,很少吃到这么名贵的点心。
七娘子笑了笑,正要说话,立春进了屋子。
“太太请七娘子过去说话。”她笑盈盈地说。
七娘子忙起身。
“太太还说了,请七娘子换上九哥的衣裳。”立春赶忙又加了一句。
七娘子和白露都愣住了。
第10章
接下来几天,府中很平静。
没了五娘子,很多时候气氛都好了很多,七娘子每天早上起来练一百个大字,和九哥一起吃过早饭,同路到夹道里再各自进家学读书,先生的课虽然无聊,但她也听得很认真,每日里抄写女训、女内训,字是越来越好看了,先生还夸了她一次。
六娘子一点都不喜欢文化课,自然就没有和七娘子争胜的心思。
四娘子说好听了是文雅娴静,说得难听,就是三棍子都打不出一个屁来,平日里和这些不同母的姐妹,两三天都难得说上一句话,就算是在大太太跟前,也都是除了请安,别的一句话不说。七娘子的字写得是好是坏,和她自然没什么关系。
三娘子在读书上一向是好的,和二娘子一样,都有满屋子的书,七娘子的这点进步,虽然还不能对她构成威胁,但是三娘子的心情也不大好。
七娘子也不管三娘子的脸色,每日里早睡早起,过着平静的生活。
不管四姨娘在掌权期间会有什么小动作,都和她无关,她现在要保的人,要做的事都只有两个字:九哥。
只有九哥好好的活着,只有他健康成长,七娘子才有在正院继续往上爬的本钱。
很快,就到了清明时节雨纷纷的三月中旬。