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因为崴脚正躺在屋里休息,熹微姐姐在仓房收拾粮食,娘亲则是去地窖里清理父亲留下的各色药品。

逃亡便离不开应急药品,还有一些…可以自保的脏东西。

这些事年纪轻轻的阿蛮和熹微是做不了的,以免分不清轻重有个意外。

等火势骤然烧起来时,阿蛮拼命往外跑,却因为崴脚又倒在火里。

熹微姐姐冲进来救她,架着阿蛮往外走,不成想一根粗壮的檩条突然掉落,熹微姐姐本能地将阿蛮推了出去,自己却被檩条砸住腿动弹不得。

阿蛮一时间被吓呆了,想上去搬檩条,檩条却纹丝不动。

火势越来越大。

熹微姐姐让她走。

她不肯走,仍旧是固执地抬着檩条。

直到娘亲从后山的地窖里闻到烧焦味跑出来,将阿蛮强硬带走。

她们离开屋子的一瞬间,门口的房梁也掉落下来呼呼烧着大火。

娘亲将阿蛮带出来后,也想回到火场救熹微姐姐,可是门窗都被大火堵死根本进不去。

整个小院里都是满天大火,救火根本救不了,也怕山匪再冲出来伤人。

无奈之下娘亲只能将崩溃的阿蛮带走,强拖去山上找叔伯几人。

……

后来,他们再回去也没有找到熹微姐姐的身影。

生不见人、死不见尸。

这成为他们一家人的心病,几乎谁都不敢提起熹微姐姐的名字。

午夜梦回,阿蛮也时常难眠。

逃灾时食不饱腹、也没有能安心睡觉的时候,这种愧疚的情绪还不明显,入宫后这种情绪却愈加强烈,直到如今。

阿蛮一落泪便一发不可收拾,看着熹微姐姐的神色复杂无比,千言万语只化成一句带着浓浓哭腔,反复重复的:“对不起。”

半晌。

阿文终于有了动作,主动上前握住阿蛮的手。

一只手粗糙还带着蜿蜒的伤疤,另一只手光滑柔嫩还透着病态的白。

“小主,不要难过。”

“过去的事情便让他过去吧。”

“熹微,这样好的名字就应该随着那个漂亮的女孩一起逝去,不该再被提起。”

阿文的声音压抑而低沉,还带着浓浓的阴郁和古怪的释怀。

阿蛮明白她所说的意思。

熹微姐姐让她当做,熹微姐姐已经死在大火里了,如今站在她面前的只有阿文,没有熹微。

出于理智阿蛮明白熹微姐姐的意思,她不想再被人反复提起伤疤了,只有当做自己本就是应该受苦受罪的‘阿文’,日子有时候才会好过。

只要提起熹微的名字,姐姐便能想起曾经过往的一切,折磨着她让她痛苦。

可是出于感情,阿蛮不愿意熹微姐姐当‘阿文’,明明曾经的熹微姐姐是掌上明珠,肆意纵情活得潇洒的女孩子。

大伯家有两个儿子,只有熹微姐姐这一个女儿,非常珍视,连名字都是请的说书先生特意在说书册子里起的。

熹微,多么好听的名字,带着父母最淳朴的爱意和珍视。

如今,却只能当‘阿文’。

阿蛮感受到熹微姐姐握着自己手的力道,眼泪没有因为熹微姐姐承认自己的身份而变小,反而是流得更加汹涌。

“姐姐,我们一切都可以重新来过的。”

“宫中的太医医术极佳,他们有许多古方、药剂、药丸,一定有办法让你好起来。”

“前段时间我也…受伤了,如今一点伤疤都没有留,我们可以重新回到过去的。”

阿蛮本想说自己也经历了火灾,但话到嘴边又被咽下去。

到底是伤疤,她不敢提,只是固执地看着熹微姐姐,握着她的手也更加有力。

“不能了。”

阿文唇角勾起一个淡淡的笑意,只可惜被白纱布遮挡得死死的,看不到一丝表情。

只能看到她眼底的淡淡释然和深深掩藏起来的痛苦。

“有些事情一旦发生了,就再也回不到过去。”

“哪怕身体好了,心也不会好。”

“……”

熹微姐姐的话就像是滚雷一样响彻在阿蛮的脑海里,让她发怔。

阿文另一只手轻轻抚摸着阿蛮的发髻。