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蛮身体控制不住的发抖,眼里还含着泪,北风刮骨似的吹她。

她依言抬头,眼睫仍旧低垂。

空气中静了一瞬。

“真是好个美人。”

皇后娘娘声音含笑感慨,又亲自解开自己身上的银灰色狐裘披风,披在阿蛮身上。

身旁贴身宫婢画柳和孙嬷嬷都惊得想制止,皇后娘娘的披风怎可给一个低贱之人披。

但还没等她们开口劝,就对上皇后娘娘认真端肃的眸子,便不敢再置喙。

“我…奴不用,奴身份低贱不配穿娘娘的披风。”

阿蛮压下心中的震惊,忙推辞,想拿下身上的披风,但皇后娘娘仍轻轻弯腰正不紧不慢地给她系披风盘扣,她呼吸间都能闻到皇后娘娘身上好闻的暖香味。

她不敢动,也不敢承受,只能抖着身子言语恳切地推辞。

就算她再不懂规矩,也知道这世上卑贱之人不配穿皇后的披风。

“你无需自轻,本宫觉得你配,你自然就配。如今天寒要注意保暖,这样才能为陛下诞育皇嗣。”

“皇嗣一落地,你就是大周朝的功臣。”

皇后娘娘动作极温柔,看着阿蛮的眼神含笑又无尽包容。

阿蛮刚刚因披风而暖的身子,凭空又冷三分。

生下皇嗣,她是大功臣,都能配得上皇后亲手披的披风。

不能生……全家一起草席裹身应当都算体面。

皇后娘娘洁白细腻的手在阿蛮的肩膀上轻轻拍了一下,便直起身由宫婢打帘,入了正殿。

没再分一个眼神给阿蛮。

阿蛮不甘地看着众人进了正殿,心中也知道再求饶也是无济于事,她浑身冻得发僵,被孙嬷嬷从地上拉起来。

兀的起来,才觉得膝盖被青石砖冰的麻痛。

“皇后娘娘贵为中宫,又出自陈左相府,闺阁中便是人皆称赞的仁善贤德之人,日后你也要感念娘娘的恩情。”

孙嬷嬷一边挡着其他宫婢的视线,一边重新为阿蛮穿衣理披风,还不忘低声在阿蛮耳边说着。

阿蛮想起庞太后的疾言厉色,又想起皇后娘娘为她系盘扣的温柔。

敛起睫毛,点点头低声道:“娘娘宽厚,我十分感激。”

孙嬷嬷满意点头,一抬眸又看到阿蛮泛红的眼眶和紧紧抓着披风的手,觉得她有几分可怜。

她借着扶阿蛮上步辇的空隙,低声在她耳边又道:“你这样的身份在宫中,若想不被人欺辱,只有早日怀上皇嗣这一条路。”

“届时,太后娘娘也会十分维护你的,你的家人也不会有事。”

接着,不等阿蛮说话,孙嬷嬷便利落的撤回到步辇旁,指挥道:“回乾正宫。”

与此同时,刚下朝的商明煜正听完贴身总管方海洋的回禀。

方才发生在永慈宫的一切,他都知道了。

“皇后仁德,赐江南织造的各色织金妆花缎十匹,锦缎二十。”

“戌时孤去看她。”

“是,陛下。”方海洋恭敬应下,转头给角落跟着的徒弟小安子一个眼神,小安子就退后去内务府办了。

织金妆花缎工序繁琐造价昂贵,一匹就可抵边关近半年的军费,江南织造一年到头不过只能进贡三十之数。

过年时,陛下十匹送了张太后,另十匹送庞太后,眼下这最后十匹都给了陈皇后。

可见陈皇后也是深得帝心。

“陛下,那椒聊女?”方海洋试探性的问。

椒聊女在宫中外人看来花团锦簇贵气十足,实则只有他们这些贴身管事的才知道。

椒聊女的份例少的可怜,见不到一个铜钱就算了,衣物也是有定数的,不过四套做工极好的寓意生子的宫裳。

毕竟椒聊女最多活不过三个月,面子上过得去即可。

只是眼下新入宫的椒聊女一身衣服毁在昨日榻上,一身衣服又毁在永慈宫。

还余两身是料子略薄的入春衫了,恐怕冬日难支撑。

但他不知陛下究竟如何看待昨日那椒聊女,不敢将话说得直白。

商明煜听方海洋又提起椒聊女,冷漠的脸上不悦一闪而过。

“遵循旧制,无事别提她。”

方海洋捕捉到陛下那丝不悦,暗怪自己多嘴,立即躬身应下:“是,陛下。”

话谈间,商明煜等人的步辇已至乾正宫,刚巧迎面遇上阿蛮等人。

阿蛮全程都是低着头,小心翼翼拽着披风,维护着自己仅有的这点体面,她自然没看到商明煜等人。

她只觉得步辇突然停落下,毫无防备差点将她跌下来,死死抓着披风的手还没等松,就被孙嬷嬷抓着胳膊硬从步辇上拽下来跪地磕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