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老宫人被重罚的珠玉在前,谁也不敢再胡乱加自己的想象去编排阿蛮,但也总有例外,可以明着暗着来给阿蛮上眼药。
“陛下,贫尼是宝华殿的比丘尼,曾经有幸伺候过容妃娘娘和沈淑女小主礼佛。”
“容妃娘娘礼佛时便说夜晚梦魇难安,多次邀请沈淑女小主与她一起礼佛为皇嗣祈福都被沈淑女小主拒绝了。”
“甚至从容妃娘娘邀请沈淑女小主那日后,小主便称病不再来宝华殿,容妃娘娘几次都扑了空。”
“小主曾经是最潜心礼佛之人……”
比丘尼说着话稍稍停顿去试探商明煜的意思,可惜没有一点回应,周身的低气压让她心慌。
连忙继续道:“贫尼看容妃娘娘大着肚子求救无门也是心疼,可人和人之间都讲究一个缘法,有些事只能有些人来解,其他人是解不了的。”
“据说前朝钦天监秦正山曾说过,淑女小主是天命之女,利于后嗣,想来容妃娘娘也是那时候执念心魔入了心。”
“只有淑女小主才能解开容妃娘娘的心结。”
“……”
比丘尼絮絮叨叨说了很多,没有直白地表达阿蛮是故意躲着廖扶楹,只是说出奇怪点和矛盾点,足够引人遐想。
就算是商明煜仍旧认为阿蛮没有害廖扶楹小产,视龙胎安危不顾的帽子也是扣下来了。
另一位比丘尼说话倒是没有针对阿蛮,只是将自己看到的一切原原本本说出来,不曾添油加醋也不曾减少半句言语。
这种客观和毫不遮掩的坦荡,反倒是让另一位比丘尼所说的话显得更为可信。
商明煜的脸色渐渐更阴沉,眼神最终落在蝉夏身上。
蝉夏抿唇,对商明煜磕头行了一个叩拜大礼。
“陛下,奴婢曾经是乾正宫出来的洒扫宫女,虽然品阶低微,但是也在陛下身边伺候了五年。”
“奴婢向来沉默寡言不曾作假,更没胆子蒙骗陛下,奴婢对陛下一片赤诚忠心。”
“淑女小主平日里只允许孙嬷嬷和阿文近身,奴婢只负责守着大门,不知道里面的情况。”
“但确实有一段时间,孙嬷嬷总是早出晚归,有时候还神神秘秘,不知道偷偷和主子说些什么,偶尔还会偷偷夹带一些东西回下人房或是拿出紫荆阁。”
“奴婢身份卑微,不知细情也不敢妄自揣测,只是忠于陛下将自己所知之事禀告。”
蝉夏面色沉稳,只有眉眼间不时出现的闪烁能暴露出她内心的不平静和焦灼。
商明煜没有说话,而是看向方海洋。
方海洋心中直打鼓,暗骂蝉夏都已经是椒聊女的人了,不一心为椒聊女,如今还在这里跳出来指认,现在还要他来背书。
实在是可恨。
说实话,他不太在意椒聊女到底是不是冤枉的,后宫之事哪有清清白白,不过是黑与白混在一起,睁一只眼闭一只眼罢了。
不要连累他才是要紧事。
只是这话实在是不好回答,若说相信蝉夏,那等同于一起坐实椒聊女的罪名,若说不相信、不了解蝉夏,那他这个大总管是干什么吃的?
“陛下,蝉夏曾经在乾正宫五年确实没出过任何错处,做活兢兢业业从不偷懒。”
方海洋后背渗出一丝冷汗,面色不变,躬身对商明煜说道。
这话只陈述客观事实,几乎等于没说。
乾正宫就没有一个敢偷懒出错的,但凡是出错,不管大事小事都不能留在乾正宫当差。
商明煜看着方海洋的眼神渐渐锐利。
方海洋膝盖一软跪了下去,深深的以头抢地,心里不间断地咒骂蝉夏。
殿内一时间窒息的可怕。
商明煜一摆手,几个证人依次磕头退下去,又被小安子等人带到下人房关押,随时等候传召。
乾正宫内,只剩下商明煜和方海洋两人。
“你伺候孤多久了?”商明煜声音极轻,听不到一丝动怒的意思,仿佛只是一次再简单不过的询问。
方海洋却心中更煎熬,眼眶控制不住红了。
他实在是太清楚陛下的脾性,从前他也没少耍小聪明,更是被陛下多次说是‘滑头’,但陛下从不曾和他计较。
陛下喜欢他圆滑,许多事都能办得明白,还有心中有数永远不会出错的谨慎性子。
他小心地珍惜着自己的小命,才会将陛下的事情永远放在第一位。
如今,陛下却厌恶他的性子了。
“回陛下,奴才十七岁时便被先帝指派到您身边伺候,至今已经十九年。”
陛下今年二十八岁,他伺候了陛下十九年,实在是不短了。
他几乎是亲眼所见,陛下是如何从一个弱势皇子长成可以独当一面的帝王,他为陛下办过的黑事白事,数不胜数。
同样,陛下也见证了他的成长。
如今……
方海洋控制不住喉头哽咽泛出酸意,被他努力忍了又忍,但他仍旧是跪在地上保持着磕头的姿势,没有一分错漏。
“陛下,奴才办事不力,请陛下责罚。”方海洋忍着声音中的哭腔,与平时没有两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