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算什么路数?

鹿月彻底糊涂了。

“妈,我怎么听不明白了。奶奶这葫芦里到底卖的什么药?”

“她不是在卖药,她是在试探,也是在权衡。”

林婉一针见血,“她不提,是因为她知道自己不占理。月月,你别忘了,老太太也是从我们这个年纪过来的。丈夫出轨,在外面有了私生子,这对一个妻子,一个母亲来说,是多大的羞辱和打击,她比谁都清楚。”

“所以那天在寺庙,她对着斯越能摆出长辈的威严,因为斯越是她孙子。可对着我,她摆不出来。因为在这件事上,她是那个理亏的婆婆,我是受了委屈的儿媳妇。她知道,傅家对不起我。”

鹿月恍然大悟。

林婉的语气很平静,像是在说别人的故事。

“我跟她说,当年傅正明做下那等丑事,我之所以能忍,不是我大度,也不是我软弱。是因为我得为斯越着想,为这个家着想。”

林婉一早就看透了症结所在。

“真心对真心。我把我的委屈考量掰开了揉碎了说给她听。老太太自己也是女人,她懂。这件事是我和斯越受了天大的委屈,所以她没有动怒,只是……需要时间想一想。”

鹿月恍然大悟。

“妈,多亏了您。当年要不是您反应快,当机立断处理了火葬的事情……又瞒着奶奶,恐怕江瑾年早就被接回傅家了。要是让他从小在傅家长大,那绝对是养虎为患。”

她简直不敢想象,如果江瑾年和傅斯越从小一起长大,以江瑾年那阴狠的性子,傅斯越这些年要面对的,就不仅仅是商场上的明枪,更是来自家庭内部的暗箭。

“谁说不是呢。”

林婉无限感慨,“当初发现那张照片的时候,我也恨不得掀了天。可人死如灯灭,我总不能去跟一个死人计较。后来瞒着老太太,一方面的确是怕她受刺激,另一方面,也是存了私心。”

“斯越是我的儿子,是我十月怀胎生下来的。傅家的东西,凭什么要分给一个不知从哪儿冒出来的野种?我绝不允许我的儿子,活在要跟一个私生子争抢家产的阴影里。”

林婉的声音不大,却字字铿锵。

鹿月的心彻底定了下来。

有这样一位清醒又强大的前婆婆做盟友,是她的幸运。

“妈,那现在……奶奶她……”

“她还在纠结。”

林婉语气严肃,“江瑾年这个人的存在,还是在她心里扎了根刺。毕竟是傅正明留下来的血脉,是她的亲孙子。”

“所以,月月。我们绝对不能让她心里那点愧疚和怜悯,再发酵成不可收拾的念头。斯越那边性子硬,不适合去跟老太太怀柔。这件事,还得靠你。”

“我?”

“对,你和元宝。”

林婉笑了笑,“老人家嘛,嘴上说得再硬,心里还是最疼小辈。你这几天,多带着元宝过去走动走动。元宝那张小嘴,比谁都会哄人。让她多看看眼前的乖重孙,多享受享受含饴弄孙的天伦之乐,那些陈芝麻烂谷子的烦心事,自然就想不起来了。”

“我明白了,妈。”

挂断电话,鹿月心里有了底。

她立刻起身,走到儿童房门口,元宝正好下课。

鹿月柔声喊他。

元宝眼睛一亮,“妈妈,今天老师又表扬我了。”

“真棒。”

鹿月走过去,蹲下身摸了摸他的小脑袋。

“想不想太奶奶了?”

“想!”元宝重重点头。

虽然上次搬救兵失败,还间接导致奶酪棒被全面封锁,但这并不妨碍太奶奶在他心中的崇高地位。

“那我们现在就去找太奶奶,好不好?”

“好!”

元宝立刻从椅子上滑下来,“去找太奶奶!让太奶奶给我买奶酪棒!”

鹿月:……

这记吃不记打的小东西。

……

半小时后,车子缓缓驶入菩提寺。

时值盛夏,庭院里的那片荷花池,开得正盛。

碧绿的荷叶层层叠叠,粉白的荷花点缀其间,亭亭玉立,在微风中轻轻摇曳。

傅老太太就坐在湖边的凉亭里,穿着一身素色的棉麻长衫。

目光落在满池清荷上,眼神空洞,显然心不在焉。

“太奶奶!”

清脆响亮的呼喊,像一颗小石子,打破了她心里的宁静。