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说着,又咚咚咚地磕起头来,额头上很快就渗出了血。

沈知夏将账册放下,平静地看着赵嬷嬷,并未说话。

待赵嬷嬷哭够了,她才缓缓开口,“赵嬷嬷,上次我已经给了你五十两。如今他为何又断了腿?”

赵嬷嬷不敢抬头,窘迫地道,“这…他…他…”

春桃在一旁冷嗤一声,“怕不是好了伤疤忘了疼,又去赌了?”

赵嬷嬷没说话,算是默认。

“他自己不争气,与我何干?”

沈知夏说得冷漠,赵嬷嬷抬头看向她,眼里满是绝望,“小姐…老奴,老奴实在是走投无路了…老夫人自身难保,董府也不给银子,老奴…老奴实在是…”

“十两,”沈知夏打断她,“我可以给你十两银子,让你请个像样的大夫,抓几副好药,保住你儿子的命。”

赵嬷嬷愣住了,难以置信地看着沈知夏,随即狂喜,“谢小姐!谢小姐大恩!老奴…”

“但是…”沈知夏再次打断她,却并未把话说完。

赵嬷嬷身体一僵,明白了她的意思。

她看了看站在一旁站着的云芷和春桃。

沈知夏微微皱眉,但还是语气平淡的说道,“春桃,云芷,你们先出去。”

“小姐!”春桃立刻不满地叫出声,警惕地瞪着赵嬷嬷,“她…”

“出去。”沈知夏声音不高,却带着不容置疑。

春桃气鼓鼓地跺了跺脚,狠狠剜了赵嬷嬷一眼,才不情不愿地跟着云芷退出了书房,还用力带上了门。

“小姐干嘛要帮她!”春桃抱着胳膊,一脸的愤愤不平,“赵嬷嬷以前在陆家可没少欺负小姐,她儿子烂赌鬼,活该被打断腿!”

云芷倚着廊柱,神色淡然,“小姐自有小姐的道理。十两银子买一条人命,值。而且…”她微微侧头,“隔着门,我也能听清。”

春桃撇撇嘴,随即又好奇地凑近云芷,“云芷姐姐,你真能听见?”

“嗯。”云芷点头。

这时,一个带着点戏虐的声音从旁边飘过来,“这有何难?我也能听见。”

不知何时,北斗抱着剑,蹲在角落的阴影里,嘴里还叼着一根草茎。

春桃吓了一跳,扭头看到是他,没好气地翻了个白眼,“呸!显摆什么!”

北斗嘿嘿一笑,也不恼。

书房内。

沈知夏看着赵嬷嬷,淡淡道,“银子,不是白拿的。”

赵嬷嬷点头,“老奴明白…”

“说吧。”

赵嬷嬷抿紧了唇,眼神挣扎。

一边是儿子血淋淋的断腿和濒临死亡的呻吟,一边是泄露秘密可能带来的灭顶之灾…

许久之后,书房的门终于再次打开。

赵嬷嬷面色惨白,一头的冷汗。

春桃将人送出了栖梧院。

当夜子时,沈知夏同北斗一起,来到了沈家书房。

沈正德正坐在书案后,手里拿着一卷书静静看着。

沈知夏进来看到他时,愣了一下。

他的姿态、神情,甚至翻书时指尖无意识摩梭书页的小动作,都和沈修远生前一般无二,几乎挑不出破绽。

“小姐。”沈正德看到她,放下了手中的书。

“如何?”沈知夏开门见山。

“一切都好,”沈正德颔首,“府中无人起疑。董家那边,前日又递了帖子,在下依旧以染病为由推掉了。”

他顿了顿,压低了声音道,“在下觉得,这样不是长久之计,反而容易惹人怀疑。所以…在下打算这两日,放点风声出去。”

“哦?”沈知夏挑眉。

沈正德轻笑道,“就说…沈修远在整理旧物时,意外发现了李夫人当年留下的东西…这东西非同寻常,关系重大,沈大人忧思重重,寝食难安…”

沈知夏瞬间就明白了他的意图,“引蛇出洞?好计策。董阁老若真的参与了当年的事情,听到这个消息,必定会坐不住。他肯定会想方设法试探,或者…逼你将东西交出来。”

沈正德点头,“在下会把握好分寸,既要让他着急,又不能让他觉得太轻易。只要他上钩,在下定能套出些蛛丝马迹。”

“好,”沈知夏颔首,想了想补充道,“董阁老老奸巨猾,咱们还是要再做些准备,免得被他发现这是假的。”

“小姐放心,”沈正德沉声道,“这也是在下请小姐过府一叙的缘故…”

翌日傍晚,华灯初上。

京城最大的酒楼“望江楼”,此刻灯火通明,人声鼎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