母子俩顶着正午的骄阳,在门外等了足足一刻钟,那扇小门才再次打开。

出来的是董府的管家董忠。

“姑奶奶,陆少爷,”他声音平淡,“二爷正在处理要务,无暇分身。我通报了老太爷,老太爷说府里西南角还有一处闲置的客院,你们先去住着。”

董忠看着两人,就像看着什么脏东西,眼睛里的嫌弃藏都藏不住。

“日常用度,府上会按最低份例送过去。别怪我没提醒二位,在董家切记安分守己,莫要四处走动,更不要惹是生非,给董府招来闲言碎语。否则…”

他话没说完,但那警告的意味和眼里的鄙夷,却不言而喻。

闲置客院?

陆老夫人气得浑身哆嗦,想骂,却被陆砚之死死拽着。

他现在只想找个地方容身,哪里还有半点骨气?

“多谢外祖父。”

陆砚之忍着巨大的屈辱,搀扶着陆老夫人,带着几个包袱和三个下人,灰溜溜地钻进了董府。

董府深处,一个陈设雅致的院落里。

董艺宁穿着一件新裁的襦裙,董二夫人看着她,满意地点了点头。

“宁儿,快瞧瞧这件,”董二夫人拿起一件宫装长裙,在董艺宁身前比着,“最好的云霞锦,还有这件…”

她又拿起一件曳地长裙,裙摆上缀满了圆润的东珠,每一颗都有指甲般大小,“这东珠,颗颗都是上品!选秀那日,穿上它必定艳惊四座!”

董艺宁看着铜镜里的自己,眼底却没有半点欣喜。

“娘,”她开口,声音轻柔,“我听说,栖梧院那位,近日可是大大地出了风头呢。”

董二夫人脸上的笑容褪去,“提她做什么?一个被休弃的卑贱商女罢了。”

站在一旁的老嬷嬷开口,“夫人,老奴方才听门房说,姑奶奶回来了。”

看似没头没尾的一句话,却让母女两人都明白了其中的意思。

只怕是前些日子闹得很凶的欠债一事终于爆发,陆老夫人和陆砚之被赶出了陆府。

“听说那钱老六要收了陆府的宅子,”董二夫人一阵唏嘘,“啧啧,真是可惜了。那可是陆家的祖宅。”

董艺宁没什么表情。

她其实并不在乎陆家。

死也好活也好,跟她都没什么关系。

董艺宁将身上的绛紫色团绣螺纹长裙换下来,问道,“父亲他…还是不许我出门吗?”

“你父亲不过是当日气的狠了,过两日就好了,”董二夫人看着她,提醒道,“宁儿,不是娘说你,青年才俊那么多,你为何…”

她不明白。

景王萧承风,比摄政王年纪还大,据说都三十出头了,还是个犯了事被贬去北疆封地的王爷,她女儿如花似玉的大家闺秀,都还没及笄,怎么就看上那个老男人了?

董艺宁回头,看了董二夫人一眼,半晌后,才深呼了一口气道,“我累了,娘亲回去吧。”

董二夫人不放心地走了,董艺宁独自一人待在房里,不知在想些什么。

另一边,荣安侯府的花厅里,几个风格迥异却明艳照人的少女围坐在一起。

“夏夏,”付满满亲热地挽着沈知夏的胳膊,“那个渣男被赶出家门,你也不叫上我们一起看热闹。”

沈知夏笑着拍了拍她的手,“跳梁小丑罢了,有什么好看的。”

“知夏,”韩云霜笑着让丫鬟添茶,“我们正在说选秀的事儿呢,家里长辈都发了话,让我们都去。”

“可不是!”陈可儿撇撇嘴,端起茶盏喝了一大口,毫无半点淑女风范,“我爹说了,不求中选,但务必要在才艺、仪态上压她一头。”

据说董艺宁很会作诗,陈可儿觉得自己想赢她属实有点难度。只能在其他方面想办法了。

她看向萧梦然,“不如你帮我做几首诗,我提前背下来?”

淮阳侯萧战的生父是先皇的亲叔叔,大宁素有王位隔代不传的规矩,是以到了萧战这一代,自然而然就没了王爷的名头。

但萧承湛依然会称呼他一声王叔。

这其中的关系虽然复杂,但萧梦然也算得上是萧承湛的堂妹。

在大宁,堂哥堂妹、表哥表妹的,三代以内并不允许通婚,所以五个人里,只有萧梦然和沈知夏不参与这次的选秀。

这也是陆砚之和苏雨柔被众人鄙夷诟病的原因。

“作诗可以,但…”萧梦然拧眉,“我听说董家二姐儿师承凌云道长,京城里的这些个贵女,少有能比得过她的。”

“哎…”陈可儿叹了口气。

“夏夏,”付满满面带愁容,看向沈知夏,“先别说董艺宁了。你…你最近有没有见过皇上?他…他在宫里好不好?我爹虽然让我参选,可我知道…他其实不想让我进宫的。皇上他…有没有说什么?”

沈知夏无奈地摇头,“我的好郡主,我才解了几天禁足?宫门朝哪边开都快忘了,宫里的消息,我只怕还没你们几个灵通。再说了,皇上的想法,又岂是我能妄加揣测的?”

付满满闻言,顿时泄了气,蔫蔫地坐了回去,嘟囔着,“好吧,问了也是白问…”

韩云霜放下手中茶盏,神色带着一丝凝重,看向沈知夏,“有件事,我要同你说说。昨日刑部侍郎的夫人曹氏,来我府上做客。席间,话里话外,一直都在打听你。”

“打听我?”沈知夏挑眉,“打听我做什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