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睡得很沉,呼吸轻浅,胸口随着呼吸微微起伏,带着一种全然放松的慵懒。
仿佛身下不是染血的斗场,而是自家院里的藤椅,周遭的血腥与惨叫不过是夏日午后的蝉鸣。
吵,却碍不着他安睡。
台下不知何时分出了胜负,胜者拖着断腿嘶吼着朝高台望来,眼里疯狂未褪,还有抱有一丝能够逃离的妄想。
可他望过去时,只看见那个男人歪着头,睡得安稳,连睫毛都没颤一下。
林致面无表情地吩咐下面继续,好像以前也处理过很多次类似的情况。
但这场游戏,并未像他预想的持续到天明,因为林致突然间收到了喻芷过来了的消息,他犹豫了又犹豫,还是上前喊醒了裴越州。
“先生,太太来了。”
裴越州眼底那被人打搅了好梦的烦躁,瞬间褪得干净。
锐利的视线一下子就落到了林致身上:“你喊的?”
林致连忙辩解:“不、不是!属下也不知道太太是从哪里得到的消息!”
天地良心,他有这个心可是没这个胆。
裴越州没立刻起身,反而垂眸看向自己搭在扶手上的手,指尖在那枚雕花金属残边旁停顿片刻。
随即像是不经意般,猛地用掌心往那锋利处一划。
翻过手来,那道血口已经清晰地裂开,血珠顺着指缝往下淌。
他慢条斯理地用另一只手攥住伤口,力道不大,却足够让血继续往外渗。
然后重新靠回椅背,微微蹙着眉,长睫垂下,遮住眼底的情绪,只留半张苍白的脸在阴影里,透着几分脆弱。
脚步声由远及近,喻芷的身影出现在高台入口时,正撞见他这副模样。
“阿越!”喻芷声音里满是慌乱,几步就来到了男人身旁,“你手怎么伤成这样了?”
在听到小水递过来的消息时,喻芷一刻也没敢停留,想不通他好端端地来这种乌烟瘴气的地方做什么?
这里三教九流汇集,稍有不慎就会遇上危险。
简直是胡闹!
喻芷皱眉看向林致,似乎在质问什么。
林致这个打工人,一脸命苦地咽了咽口水,也不敢说什么。
不关我的事啊,都是你老公惹的祸。
喻芷伸手想碰,又怕碰疼了裴越州,只能焦急地看着那道伤口。
而裴越州已经抬起头,眼里迅速蒙上一层水光,长长的睫毛湿漉漉地颤着,像是受了极大的委屈。
“枝枝……”他声音发哑,带着哭腔,尾音微微上翘,像只被踩了尾巴的小兽,“好疼。”
那双原先含着阴翳的眼睛,此刻盛满了脆弱和依赖,红着眼圈望着她,漂亮得让人心头发紧。
一下子,喻芷那些所有责怪的话都说不出来了,而下面擂台上的尸体早就被林致及时清理干净,只能看到残留的血迹。
他这般楚楚可怜的作态,与这满是血腥的斗场格格不入,却又奇异地让喻芷心头的担忧盖过了所有疑虑。
想来这家伙只是图个新鲜,来这里学着人家押注的。
罢了,以后再好好教育吧。
喻芷无奈叹了声气,只能先开口安抚他:“好了好了,先回家处理伤口。”
“嗯。”裴越州把脸往她手边凑了凑,鼻尖蹭过她的袖口。
在宋暖的那个角度,刚好看到他眼中划过的暗芒。
准备随时出手救下喻芷的宋暖,此刻整个人都是石化在地的模样,已经严重怀疑人生了。
这真的是一个人?!
人格分裂了吧他!
【这就是所谓的超强表演型人格?】
宋暖疲惫地闭上了眼睛。
还真是个疯子。
第57章 乱了心神
到家后,裴越州换了身居家常服,医生在旁为他包扎着伤口。
喻芷坐在他对面,板着脸盯着他。
去那种地方玩可不是什么好习惯,必须及时纠正过来。
医生的棉签蘸着碘伏划过伤口,裴越州的指尖几不可察地蜷了一下,却没吭声,只是睫毛垂得更低了些。
灯光落在他略显清瘦的手腕上,那道新添的伤痕衬得皮肤愈发苍白,像雪地里划开的一道红痕。
看上去惹人怜惜极了。
喻芷不由得看向医生:“医生,麻烦轻一些。”