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甚至没有多问一句，就以一种他从未想象过的、雷霆万钧、不留丝毫余地的强大方式，为他洗刷了积压已久的所有冤屈，将那些笼罩在他头顶的，阴暗算计和污名彻底碾碎、荡清。

第47章 姜远东的想法

一种陌生的、滚烫的暖流在他，胸腔里猛烈地蔓延开来，迅速冲垮了长期以来，积压的所有委屈、愤怒、不甘和孤独。

原来……被家人毫无条件地信任和维护，是这样的感觉。

这种感觉，好得让他几乎想哭。

车内空间静谧，只剩下空调运转的微弱声响。姜云歌靠在后座，闭目养神片刻，复又睁开眼，对副驾的书荷道：「给父亲致电。」

书荷立刻拨通了姜远东的电话，恭敬地将手机递了过去。

电话很快被接起，另一端传来姜远东略显疲惫的声音：「云歌？」

姜云歌言简意赅，语气平静无波地将学校里发生的一切，包括梁辉的构陷、论坛的证据，以及教育局局长的在场，清晰而客观地叙述了一遍。

电话那头的呼吸声，明显变得粗重起来，隔着听筒都能感受到，那股即将喷薄而出的怒火。

姜远东的声音因极度愤怒而有些发颤：「岂有此理！简直是无法无天！在我眼皮子底下，竟然有人敢这样算计我的儿子！！」

震怒之后，他忽然沉默了下来，过了好一会儿，声音里带上了一丝，难以掩饰的颓然和自责：「云歌……我……我确实不是个称职的父亲。居然……还发生了这么多我不知道的事情……我……」

他知道景辰身上有些事情，但是他觉的不是什么能大事，都是小孩子胡闹的，所以只要在学校发生了什么，他下意识的认为可能景辰调皮了，只知道斥责他，他没有想到一个小小的教导主任，居然敢对他儿子做出这种事情，简直不把他放在眼里。

姜云歌静静地，听着父亲语气中的懊悔与无力，眉头几不可察地挑了一下，但她并没有出言安慰或指责，只是等他情绪稍平，才淡然开口，将话题引向正轨：「父亲，景辰这件事情后续的问题，需要您来费心处理。另外，梁辉不过是个马前卒，关键是他背后的人。父亲可知……会是谁吗？」

电话那端的姜远东，闻言明显愣了一下，似乎没想到女儿，会直接问到这个层面。

他沉吟了片刻，语气变得凝重而晦暗：「……我会去查。」他并没有直接给出答案，但这个回答本身已经暗示了他心中或许已有了模糊的猜测对象。

姜云歌得到了想要的回应，便不再多言，只是淡淡应了一声：「好。」随即干脆利落地结束了通话，没有多余的寒暄。

书荷收回手机，脸上带着些许费解，轻声问道：「小姐，您明明已经知道背后主使是谁，为何不直接告诉姜总呢？这样不是能省去很多麻烦？」

姜云歌唇角弯起一抹极淡的、意味深长的弧度：「既然父亲想去查，就让他自己去查好了。有些真相，只有他自己亲手揭开，才会真正相信，也才能真正……安心，不是吗？」她的语气里带着一种洞悉人性的冷静。

书荷略一思索，立刻明白了小姐的用意这是要让姜总亲眼看清某些人的真面目，远比旁人告知来得冲击更大。她不由笑了笑，随即又生出新的好奇：「小姐，您说……姜总若是查到了，他会怎么做呢？会……狠心处置吗？」她问得有些小心翼翼。

姜云歌没有立刻回答，目光投向车窗外飞速掠过的街景，侧脸线条在光影中显得有些莫测。

书荷看着她平静的侧颜，忍不住将另一个盘旋已久的疑问说了出来：「小姐，还有一件事……您好像从一开始就知道，学校里这桩桩件件的事情，并非魏夫人直接主导？虽然此事定然与她脱不了干系，但您似乎笃定她并非最终的主谋？」

姜云歌闻言，终于将目光从窗外收回，眼中闪过一丝淡淡的嘲讽，缓缓开口：「因为我的父亲，并非真正的废物或傻瓜。」

她顿了顿，条分缕析地冷静道来：「他可以某种程度上，无视云瑶所受的委屈，那是因为在他固有的观念里，云瑶是个女孩，性格又那般软糯，将来大抵不会有什么大出息，联姻或许就是最大的价值。只要不过分，他便懒得过问，维持表面平和即可。」

「但景辰不同。」她的语气加重了几分：「我父亲已经失去家主继承的资格，这件事情是他心中一大憾恨。但景辰身上流着他的血，名字依旧写在姜家族谱的继承人名单上，是他未来的希望和寄托之一。所以，他绝不允许有人真正毁掉景辰，断送他这一支未来的可能性。」

「至于魏丽丽。」姜云歌的语气带着一丝冰冷的剖析：「我只能这样告诉你，她或许不甚了解姜家内部深层的权力博弈，但她非常清楚地知道一件事，景辰这个潜在的名正言顺的竞争者，是她亲生儿子未来路上的绊脚石，但同时，她也深刻地了解，姜远东是个什么样的人，掌控欲极强，眼里揉不得沙子。如果她敢亲自出手对付景辰，一旦被父亲察觉，她和她儿子现在所拥有的一切都可能瞬间失去。」

「所以，」姜云歌眼中掠过一丝了然的光芒：「当这个时候，有一个『高明』的局外人，巧妙地告诉她，有办法可以帮她『自然而然』地毁掉景辰的前程，还不会引火烧身，让她完美隐身。你说，已经被嫉妒和恐惧冲昏头脑、又极度渴望为儿子扫清障碍的她，会怎么做？」

书荷立刻恍然大悟，脱口而出：「那魏夫人一定会动心！巨大的利益和情感驱动足以使人疯狂！所以当有人撩拨她，让她从『品行』、『学业』这些方面入手，一步步地、悄无声息地毁掉，景辰少爷的形象，让姜总亲眼看到他的『不堪』与『顽劣』，从而对他彻底失望、主动放弃他！对吗？」

姜云歌闭上眼睛，掩去眸中一丝冷厉：「既然能被轻易撩拨动心，就证明她内心深处，早已埋下了同样的种子。你认为魏丽丽，为什么至今只敢在学校里，用这些阴私手段慢慢毁掉景辰，却从不敢正面出手对付他，甚至不敢在他日常生活里做手脚？就是因为她，摸准了我父亲的态度底线，小打小闹或许能容忍，但触及根本，父亲绝不会姑息。」

第48章 白鸽

「魏丽丽是个聪明的女人，否则也不可能带着两个孩子，还能让父亲对她多年痴心不改。」

姜云歌的语气里听不出褒贬，只有冷静的判断：「她很清楚，如果正面冲突，或者使用过于激烈的手段，很容易被父亲察觉。所以，这种迂回的、潜移默化的『捧杀』与『构陷』，正好符合她的需求，也恰好落入了幕后之人为她精心设计的圈套，一切看起来都『合情合理』。」

「但她万万没想到的是。」姜云歌唇角勾起一抹讽刺：「就算姜远东一次次看到景辰『闯祸』、『不堪』，也从未真正放弃过他，甚至没有深入去调查背后的真相，只是惯常地训斥施压。这反而让急于求成的，魏丽丽更加焦躁和不甘，才会有一而再、再而三、越来越露骨的算计。可惜，她只知其一不知其二，低估了我父亲隐藏在平庸表象下的野心和算计。」

「我父亲因为她，已经放弃了家主继承的资格，这是他付出的巨大代价。所以，他必须将景辰培养起来，让他有能力在未来争夺姜家的，核心权力和资源，否则他这一脉就将彻底边缘化，那绝不是我父亲所能接受的。景辰，就是他野心的延续和期望所在。所以你看，景辰所有的『坏事』都只发生在学校这个『可控』的范围内，你看他在外面、在家族其他场合，是不是『完好无损』？那是因为，我父亲将他保护在了另一个层面的『温室』里。」这番剖析，冰冷而透彻，将姜远东的矛盾、自私与算计揭露无遗。

书荷听完，先是震惊于这复杂的父辈心思，随即涌起一股难以抑制的愤怒和不平，为她家小姐感到极大的不值：「小姐！您也是姜总的女儿！您现在已经是名正言顺的姜家家主了！姜总他……他不应该为此感到高兴和骄傲吗？为何还要执着于……」

姜云歌看着书荷气得脸颊微鼓的样子，反而轻轻笑了笑，那笑容里带着一丝看透一切的淡然和些许漠然：「那是因为，在我父亲，以及姜家很多守旧的人看来，我终究有一天会出嫁。一旦出嫁，我就是『外人』了。或者说，他们固执地认为，到那个时候，我就不再是『纯粹』的姜家人，这家主之位，自然也该『物归原主』。」

她的语气平静得像在讨论天气：「他们当然着急了。万一我『明天』就遇到了合适的对象要出嫁，那么，依照规矩，挑选和培养下一任继承人的权力，就落在了我的手里。你说，他们能不急吗？说不定……很快就会有人迫不及待地开始张罗，要为我『说媒』了呢。」

书荷闻言，眼睛瞬间瞪圆了，满是难以置信，随即化为更深的怒气：「他们！他们简直痴心妄想！太过分了！怎么可以这样！」她为小姐感到无比的委屈和愤怒。

姜云歌却只是淡然一笑，仿佛在说一件与己无关的小事，语气却带着不容置疑的决绝和强大：「不值得为这些事生气。书荷，记住，我的人生，我的未来，从来不需要，也绝不会由别人来做主。」

车窗外的光影飞速流转，映照着她沉静而坚毅的侧脸，那是一种早已将命运，牢牢掌握在自己手中的绝对自信。

车厢内陷入短暂的沉寂，只有引擎平稳运行的嗡鸣。

书荷内心波涛汹涌，久久不能平静。她为小姐感到深深的不平与愤懑。这些年，小姐虽远在海外，但姜家多少至关重要的决策背后，那个没有小姐的谋划和心血？如今小姐堂堂正正归来，执掌家主之位，那些人竟还抱着如此迂腐不堪的想法，甚至暗中算计！简直是瞎了他们的狗眼！

她正兀自气闷，忽然感到口袋中的加密通讯器轻微震动。

她迅速取出查看，是墨一传来的紧急讯息。快速浏览完内容后，书荷的眉头紧紧锁起，脸上浮现出愤怒与为难交织的神情。她小心翼翼地瞥了一眼，后座似乎正在闭目养神的姜云歌，斟酌着该如何开口汇报这桩腌臜事。

就在这时，姜云歌清冷的声音响起，眼睛并未睁开，却仿佛早已洞察一切：「有什么话，直接说。」

书荷心神一凛，立刻收敛心神，恭敬回道：「小姐，是关于昨天我们在桥上遇到的、那个跳河的女明星……墨一刚刚查清了背后的事。」她说着，语气里忍不住带上了愠怒：「这些人……真是无法无天，尽会给您找麻烦！」

「继续说。」姜云歌的声音听不出情绪，却让书荷感到一股无形的压力。

「是。」书荷深吸一口气，继续禀报：「涉事的是集团旗下分出去独立运营的『阳光娱乐』公司，目前……是由吴家在实际管理。」

「吴家？」姜云歌的眼睫微动，但依旧没有睁开。

书荷立刻解释：「是四老爷（姜远涛）那一房的妻族。目前管理阳光娱乐的，是姜远涛妻子吴氏的长兄，名叫吴有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