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是宜城名酿。」湛兮一副恍然大悟的模样。
九贤王懒眼看他表演,哼笑一声,道:「这世间还有你曹小国舅不知道的事?」
随意什么香,他一闻就知道其中门道和来历;随意什么茶,他能知其产于何地;就连酒,他似乎也知道得不少。
「平时不上课,天天搁家里看闲书。」湛兮摆了摆手,一副不值一提的模样,「尤其爱看游记,所以知道得多一些。」
「不过说起来,我今日确实是有自己不知道的事情,特意来请九贤王赐教的。」
湛兮态度诚恳,九贤王却笑了:「还有你不知道的事?说来本王听听。」
「平城公主寡居日久,听闻她从前的夙愿与崔氏长公子有关,这位公子的夫人恰好早逝,若是成全两位的婚事,九贤王觉得如何?」
九贤王「嚯」了一声,目光犀利地看着湛兮:「平城公主也得罪你了?」
「怎么用『也』啊……」湛兮摸了摸鼻子,这个「也」字也太灵性了。
「你只管告诉本王,是与不是。」
「嗐,她记恨于我,也和九姑娘有关……」湛兮大致说了下发生了什么。
九贤王毕竟活久见妖魔,湛兮连平城公主邀请杨镧那打赌那破事也说了。
九贤王听了之后,冷笑一声:「让她『得偿所愿』,倒也不失为一个诛杀其心的好手段。」
第190章
九贤王那一句意味不明的话刚说完,湛兮就知道,他铁定知道点什么内幕。
于是湛兮兴奋地催促道:「九贤王,别卖关子了,快说快说。」
然而九贤王却老神在在地撇了湛兮一眼,哼笑出声:「本王岂能是背后议论他人是非之人,更何况那关涉到闺阁女子之事。」
听了这冠冕堂皇的话,湛兮忍不住翻了个白眼,用一副「小样,你别装了~」的眼神火热地盯着九贤王瞧。
湛兮就不信了,九贤王年轻时或许还能如此铁面无私地以君子风度要求自己,而他如今已经活到八十岁了,这年纪,什么妖魔鬼怪没见过,哪能还是那等被所谓君子风度洗脑的迂腐之人呢?
况且,爱看热闹是生物们的天性!别说没有人会不爱看热闹了,猫狗都爱看热闹!前些时候,隔壁府里传来了争吵之声,他家两只猫都迫不及待地跑到屋顶上去拉长了脖子凑热闹。
再说了,人说「老小老小」,九贤王他这岁数那跟个老小孩也差不多,怕不是想让湛兮哄一哄吧?
湛兮眼珠子一转,选择改变策略。
他不着痕迹地拍了几把这九贤王的马屁,捧的九贤王飘飘然。
九贤王到底是什么大风大浪都见过的人了,他不是不知道湛兮就是故意在捧他,但是知道那又如何?知道也改变不了人就是喜欢听好话,哪怕是故意说出来的好话。
况且有人故意说好话的时候,也能说的如此自然又真诚,好似千真万确一般,动听无比,听得人心情舒爽。
于是心情不错的九贤王也没继续为难湛兮了,便将故事往尘封已久的往事揭开。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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原来,平城公主并非一开始就如同今日这般纵情欢场的。
人们都说「少年时不能遇见太过惊艳的人,否则往后余生都将对此耿耿于怀」,这话放在平城公主的身上,多少是有点儿道理的。
当年豆蔻年华的平城公主情窦初开,看上的便是清河崔氏那芝兰玉树的长公子。
但这婚事却不能只考虑小儿女的情愫,还得提一提当年权力场的情况。
大雍朝的世家依然派系繁杂,盘根错节,树大根深,但是比之前朝与天下分裂割据,战火纷飞之时,世家能将含金量不高的皇帝们完全不放在眼里,却不太相同了。
那战乱不休的时候,皇帝到某些百年世家的家中喝个茶,世家家主能在皇帝前脚刚走后,后脚便将那整套茶具都丢掉,以此表达自己对皇室的不屑一顾。
而现在大雍朝立朝日久,经历了几代皇帝的雷霆雨露缤纷上场的手段之后,情况却大不一样了。
现如今,大雍朝与各大世家还有藩镇割据势力大抵相当于一个战略相持的阶段,白热化地拉锯中。
先帝疼爱自己的女儿,他想要让平城公主如愿以偿,嫁给崔氏的长公子。
然而对于崔氏来说,这却很叫人为难。
李氏皇帝的权柄越发深厚,让他们不能直接了当,且毫不给情面地拒绝尚公主。
但是世家的底蕴和底气,又让他们不愿意心甘情愿地接受公主成为他们家族新一代的主母,更何况是要毁掉原先与另一氏族的联姻。
于是光是因为平城公主的婚事问题,先帝就与清河崔氏一派的势力扯皮了足足有三个月之久。
据说清河崔氏的长公子,是一个真真正正的,丈量着儒家经典而生长的刻板的君子。
而先帝与崔氏拉锯的结果就是--
这样一位能得九贤王认可其君子名声的世家嫡长公子,为了不让皇室强硬地拆散他与自家青梅竹马的小表妹的姻缘……
他竟然豁出去地当众表示,自己已经于一场宴席上,酒后失仪与表妹有了肌肤之亲!
他以表妹指不定已经珠胎暗结为由,羞愧至极地向先帝请罪,说自己是无德之人,不可厚颜无耻地尚尊贵的平城公主。
全他爹是借口!
先帝勃然大怒,只差要雷霆手段打压这一点儿都不愿意让他这位天下之主、万民之君父顺心一点的崔氏。
不愿意娶他的平城公主,他就非要把平城公主嫁到崔氏去!
先帝给了崔氏两条路,让他们自己选:一是和皇室死磕到底,最后看谁踏马的铁拳头更硬;二是给我捏着鼻子恭恭敬敬地尚了平城公主。
事情到那程度,已经完全不是小儿女的婚事问题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