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毕竟不是谁都想着用自己的小命去糊弄钱财的。

永明帝生辰当日,紫微城太极宫立政殿。

曹贵妃再三替丈夫整理衣领,抚平:「好啦,可以啦,臣子命妇们都该等急了。」

永明帝笑得弯了弯眼睛:「金童子那日说去那个江湖门派,是为了替我寻礼物,你说他到底要寻个什么东西?我是恨不得先让人呈上礼物来的……」

帝王寿宴的流程,是大家伙祝福帝王后,帝王赏膳,然后大家一起欣赏歌舞并用膳,气氛浓烈到最后,开始逐一呈上四品官以上的人准备的礼物给帝王过过眼,由大太监唱礼,帝王要是满意礼物,还可以当场给予赏赐。

走完这一套流程,大家就可以各自回家,洗洗睡了。

永明帝如今却想改一改流程,比如先呈上寿礼……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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宫宴当日,果然车水马龙,平日里马车三两刻就能走完的路程,今日硬生生是走了大半个时辰。

宫门口是有进行分流的,大致是按照官员或皇亲国戚的爵位或品阶分,如是可以不必那么混乱。

在宫门口排队等待检查的时候,湛兮隐约听到了旁边马车里传来了几个贵女娇俏的嬉笑声,她们在偷看的是--新科状元郎姚鹏举。

哦豁,今夜的任务对象!

女郎们羞怯,只敢偷偷摸摸地掀开窗帘的一角偷看,湛兮却敢直接掀开窗帘,往外眺望……他失望了,虽是篝火遍布,但是这点光亮,实在不足以让他在皇亲国戚的梯队瞧见角落里七八品官员的梯队的人。

将军府的马车很快就通过了检查,湛兮先陪同刘氏到了她的坐席,又与她说了几句话,刘氏便道:「你去吧,不必担心我。」

湛兮便冲她行了个礼,离开了女子坐席这边。小国舅的坐席很容易找到,就在陛阶之上那两个座位的东边第三个就是了,时人以东向为贵,湛兮前面坐着的是两位皇子。

二皇子从来都是不安分的,如此隆重的场合,他也在猴儿似的眺望,企图在一堆黑黑的人头中,找到他的小舅舅。

旁边的太子多次让他坐好,他充耳不闻。

直到太子说:「你若是好好坐着,明儿个孤就让东宫厨房那个叫翠草的厨娘给你做油炸小酥丸子。」

二皇子听完,直接一屁股坐下了。

找小舅舅很重要,但是油炸小酥丸子也很好吃,他选择吃小丸子。

「可以连做三天油炸小酥丸子吗?」二皇子眼睛亮晶晶的,期待地瞅着太子。

太子默默地看着他那天真烂漫的模样,心中忍不住想到:如果那人当真进宫了,定会给贵妃娘娘添堵,贵妃娘娘心情不爽快,那于菟大概会很伤心的吧?

他……不想让二弟难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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湛兮穿过人群往前走的时候,忽然听到有人在寒暄:「姚兄!还未来得及恭贺你高中状元!」

湛兮闻声回首,看到树冠浓密的槐树下,站着一个长身玉立的青年,青年身着浅绿色官袍,同是官袍,他却穿得腿长腰细肩还宽,自是风度翩翩。

虽穿着浅绿色,然他含笑回眸时,那张面若好女的脸,依然清雅无双,恍若皎皎白月,半点不显得庸俗。这个人很好的诠释了,人给他人的感觉,根源在于这个人周身的气度,而不在于这个人衣着的颜色。

有的人,他穿上道袍,也掩不住一身花魁的气息,可姚鹏举恰好相反,这是一个哪怕披着薄纱也不妨碍他当圣僧讲经的家伙。

湛兮一打眼,就知道此子不凡,他下意识地扬了扬眉,哦豁,他好像有点知道辅助系统为什么会颁布这个任务了,大概比他的初心想得要更深远一些……

这样的话,他开始有点期待将来「姚鹏举」可能会带给他的惊喜了。

「陈兄,」姚鹏举拱了拱手,举手投足,皆是风采,「许久未见,上次一别,兄长害了风寒,还有些咳嗽,如今身体可好?」

姚鹏举与人寒暄,彬彬有礼。他一举一动,待人接物,交谈用词,都与时下男子并无任何不同,那通身气度,打眼一看便是一矜贵的文人,哪怕他较其他男子身量小一些,身子瘦削了一些,可正常人并不会去怀疑他的性别。

即使他生得很美很美,着实算得上风月无双,可谁又规定男人不能生的美了?

就在湛兮默默观察的时候,忽然发现姚鹏举眉眼一沉,略有不悦之色,他顺着回头一看--

果然,李星纬那下头男正大步流星地径直走来。

第19章

「云翼!」李星纬显得很高兴,看着姚鹏举的眼睛里都是热切。

可是不同于他的喜形于色,姚鹏举的表情堪称寡淡无味,他端端正正地行礼:「下官见过世子。」

姚鹏举,字云翼。李星纬喊姚鹏举的字,是亲近。而姚鹏举喊李星纬世子,却并不是出于恭敬,更多的像是出于想要拉远关系。

方纔还围绕在姚鹏举身侧与他交谈的人,见二人之间的氛围有些奇怪,见状也纷纷识趣地拱手告别,留给两人私人空间。

「哎呀,不是早就说过了么,你我二人无需这些繁文缛节……」只剩下两个人后,李星纬的胆子就大了起来,说着说着,就伸手去拉姚鹏举的手。

姚鹏举眉头一皱,湛兮清晰地从他眼中看到了一闪而过的厌恶之色,姚鹏举避开了李星纬的手,脸上的表情有些冷:「世子不可!人言可畏,还请世子自重!」

令人始料未及的是,方纔还主动靠近、满脸热切的李星纬居然一秒就翻脸了,他脸色铁青地死死盯着姚鹏举,口中威胁道:「姚鹏举,你别敬酒不吃吃罚酒!本世子知道得可比你想象得还要多,有些事情一旦暴露,便是姚家,也保不住你,你懂的!况且……你我二人都清楚,我对你有意,却非断袖之癖!」

大概有些舔狗就是那么贱格的,先是不顾你的意愿,非要以折辱自己或不利于自己的方式狂舔,而后发现自己如此狂舔人家,人家也不接受之后,就恼羞成怒了,他们就觉得自己可以理所当然地肆意报复对方了,这类人的逻辑大致如此--

[我都这么低三下四/卑微到泥土里/纡尊降贵主动亲近你了,你居然还不答应和我在一起?看我不把你的脸刮花/看我不捅死你!/看我不毁了你!]

诸如此类。

湛兮看到姚鹏举因李星纬方纔那句话而眼神剧烈波动了一剎那,就知道,李星纬的威胁,姚鹏举他听懂了--你女扮男装的事情,一旦暴露,姚家也保不住你。

所以呢?湛兮扬了扬眉,所以他……她,能考上「状元」的她,最好接受这个下头世子的「亲近」?不要敬酒不吃吃罚酒?

可是几千年的历史,才有多少个状元郎?既是人中龙凤,怎可受辱至此?!

姚鹏举的心绪确实起伏了一下,但也只是一下而已,他的面容依然冷漠,俊美的脸,明亮的眸,他就像是天边的皓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