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苒坐不下,这么晚把年近半百的邬主任叫来实在不好意思,但她这会儿担忧慌乱,也顾不上说场面话:“邬主任,有什么您直接说吧。”

“别紧张,没你想得那么严重。”邬主任把检查结果展开给她看,“甲流控制得当问题不大,但这几个数值突然飙升得很厉害,考虑到蓁蓁的病情,如果再恶化下去,她可能要做化疗。”

温苒的心一沉再沉:“靶向药不管用了吗?”

蓁蓁对靶向药适应良好,没有多数人的不良反应,这算是不幸中的幸运,如果转到化疗就不好说了,蓁蓁那么小,化疗的痛苦……

温苒不敢往下想。

“看病情而定。暂时靶向药还可以,但不排除以后要化疗,最好的结果还是尽快匹配到合适的肝源,你也不要心理负担太重,我是说如果,只是提前告诉你可能会有这样一个情况,也可能会往好的地方发展。好了,打起精神,别让蓁蓁看出来担心,那小姑娘鬼精得很。”

温苒去洗手间洗了个冷水脸,都说为母则刚,但在病痛面前,再刚强的人都脆弱。

她看着镜中苍白的脸,硬挤出一抹笑。

不自然不好看,蓁蓁肯定会看出来。

她又对着镜子调整几次笑容,确定看不出消极情绪才走去病房。

蓁蓁手上还在输液,三更半夜的,护工都困得脑袋直往下掉,她还挺精神,见温苒进来,喉咙疼也甜甜地喊:“妈妈!”

护工连忙坐直,温苒让护工回去休息,弯腰摸摸小奶团子的头发,眼眸弯起:“怎么还不睡啊?”

“我想听妈妈讲故事。”

温苒从包里拿出格林童话,靠着床头,温声细语地读睡前故事。

读到小美人鱼最后变成泡沫的时候的,蓁蓁突然问:“妈妈,人死了也会变成泡沫吗?”

温苒喉咙梗了梗:“人死不会变成泡沫,童话故事跟现实不一样。”

蓁蓁还挺高兴:“太好啦,我死了不想变成泡沫,我想变成蝴蝶,这样就可以永远陪在妈妈身边了。”

温苒鼻尖泛酸,险些没绷着眼泪,低头亲她的脸:“蓁蓁才不会死,蓁蓁会健健康康地活到一百岁。”

蓁蓁眨巴眼,她没反驳妈妈,她知道她的病是什么情况。

她敏锐地注意到妈妈进病房时深呼吸的动作。

妈妈在装快乐。

妈妈其实不快乐。

她为了蓁蓁的事不快乐。

蓁蓁有时会想,如果她死了,妈妈是不是就不会这么烦恼了,妈妈可以再生一个健康的小宝宝,那个小宝宝会代替她陪妈妈。

可她又想,她死了妈妈不知道会多难过,会哭得眼睛像两个核桃吧,她舍不得妈妈那么伤心,所以她舍不得死。

唉,左也不是右也不是,好忧桑。

……

第二天,蓁蓁几个超标数值恢复到正常值内,但情况仍是不容乐观,因为蓁蓁一直在反复发烧。

降了升,升了降,反反复复。

小奶团子退烧就活蹦乱跳,发烧的时候就像棵蔫了的小白菜,黏在妈妈身上。

温苒的心又酸又痛,恨不得代替她生病,把所有苦痛转移到自己身上就好。

第三天第四天,仍是反复发烧,温苒心疼又紧张地找到邬主任。

“邬主任,蓁蓁这样正常吗?”

邬主任看着蓁蓁的病历,眉头微微蹙起:“甲流其实控制住了,但病毒破坏免疫力,加上本身问题,所以高烧反复不退。”

温苒手指捏紧:“严重吗?”

“继续观察情况,先把烧退了吧。小家伙这么烧下去不是办法,她也难受。”

邬主任去病房看了蓁蓁,还给她带了她爱吃的蜜桃味棒棒糖,蓁蓁人不舒服,喜欢吃的东西也没精神吃。

温苒忍住眼底酸涩,把蓁蓁拥在怀里,一刻都不舍得放开。

蓁蓁高烧了整整七天,她从来没有高烧过这么多天。

温苒整整七天没踏实合眼,就算睡着梦里也是蓁蓁被黑影缠住的画面,吓得她冷汗津津醒来。

第八天体温终于正常,再住两天观察,没问题就可以出院。

彭阿姨天天求菩萨保佑,可算求得蓁蓁退烧了,高兴地做了很多菜。

“做这么多吃不完。”温苒说。

彭阿姨拿勺子给蓁蓁舀容易消化的肉沫豆腐,又拿公筷给温苒夹鱼肉:“你多吃点,看这一个星期都熬瘦了。”

说完她想起什么:“对了,先生去出差了,应该明天会回来。”

温苒把周聿珩拉黑了,不知道他的行程,什么时候出差什么时候回来都不关她的事。

“彭阿姨,你没跟他说蓁蓁住院的事吧?”

彭阿姨忙道:“没说,你跟我说过不把这边的事跟先生说,我就没说过了。”

温苒点头,正好蓁蓁明天出院。

她不想周聿珩来医院看蓁蓁,那狗男人很聪明,可能多个心眼去查蓁蓁的病,顺藤摸瓜会查到其他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