镇国公颜于杰抖了抖面上的胡须,沉吟良久道:“陛下,老臣以为翰林修编的话有理,此事还得从长计议。以老臣所见,需要派遣钦差大臣去彻查此事,再做决断。”

赵淮微微眯起俊目,盯着毕恭毕敬的镇国公,出声温和道:“镇国公所言有理,那以镇国公所见,派谁去比较合适?”

镇国公暗暗思忖,江南此事引起陛下这么大的震动,可见高度重视此事,若是能办好,必然能入陛下法眼,平步青云不在话下。

再者,江南若是砍下去这一批官员,那必定会出来许多空缺,若是能抓紧这个机会安插心腹,可真是一劳永逸的好事一桩,可这事不能交给平时太过疏远的人,过于心腹的又太过显眼,引起陛下猜忌可不好,思及至此,镇国公沉吟道:“此人选干系重大,老臣不敢妄断。”

一直侧耳聆听的兴平候也同样明白这事若是办好,可是有天大的好处,但是事有利弊,若是办不好,不但项上人头难保,怕是再也不会得到重用了。

此事必须要争上一争,但是怎么争,用谁争的确不好办,又忍不住细细思量起来,把脑子里的所有可用之人过了一遍,最好还得有把柄在手……

君臣一番商议到近晌午还是没有结果,最后陛下大怒,最后定为明日再议,那些举足轻重的栋梁之臣都松了一口气,有一日的周旋时间,这事儿就多上几分把握了。

御书房

赵淮看着面前的赵泺,喜怒难辨,良久才开口说道:“今日朝堂,你一言不发,可是心中已有章法?”

赵泺揖了一礼,说道:“皇兄慧眼如炬,臣弟心中确实有些想法,这就如实相告。以陛下的慧眼,早已知道这件事关系重大,只是这个人选定谁成了问题,臣弟以为那位翰林修编就不错,布衣出身,定会清正廉洁,而且他在朝中无依无靠,若是陛下给他庇护,他一定会心向陛下,忠心不二。”

赵淮目光如炬,略一思索说道:“你说的确实不错,但是,此事翰林修编不合适,正如你所说,他在朝中无依无靠,就算朕给他三分薄面,到了江南,那些地方官员未必领情,二则,翰林修编一介书生,对官场还不够练达,怕是会被那些老奸巨猾所蒙蔽,一无所获。”

第9章 帝后同寝不同心

赵泺心中心思急转,朝堂瞬息万变,确实不是翰林修编一介书生能体会的,忍不住敛眉考量起来,这一次看陛下的意思,自己得亲自出马了,想到这便躬身行礼,说道:“皇兄若有需要,臣弟定会肝脑涂地,万死不辞!”

赵淮看南阳王领会自己的意思,心中欣赏不已,点点头赞叹道:“你一片衷心,朕了然于心,不过这一次你出行的名头是去景德镇寻找传说中的玉汝窑,你可要记清楚,一定要为朕带回来玉汝美瓷,到时朕,重重有赏。”

赵泺重重跪下,斩钉截铁道:“臣弟定不辱使命!”

赵淮点了点头想道,暗访是必须要的,不过明面上嘛还得再选一个人,朝中势力众多,总得给他们树个靶子,狗咬狗才有意思。

宁阳王府

书房内,一众幕僚战战兢兢,盯着地上的白底蓝花釉茶盏的碎片,更是大气不敢出一声。

坐在书房正上方的赵沱面色阴沉,一扫外人面前漫不经心的模样,此时桃花眼如深海般阴沉,这江南知府钱毕焱本是花了一番工夫的棋子,到头来却敢欺上瞒下,中饱私囊,最重要的居然还有刁民不要命的跑到京城告状,沉默良久,阴测测地说道:“既然江南知府钱毕焱不想干了,那就给本王料理干净了,真是吃了熊心豹子胆,连本王的钱都敢贪,不想要他的狗命了!”

一众幕僚这才俯首称是,心中松了一口气,这钱毕焱已成弃子,一定要好好表现,江南知府这块肥肉还不知道落到谁的口里呢!一扫刚才的阴霾,都跃跃欲试起来。

皓月当空,清凉如水的月光如瀑布一般倾泻而出,像屡屡轻纱笼罩在雄伟壮阔的皇宫宫殿之上,寂静冷清的皇宫在莹莹月光之下稍显柔和,朱红高墙倒是少了些往日的阴翳。

今日正是十五月圆之日,按照惯例陛下都会在坤宁宫安寝,果然,酉时刚过,御撵便停到了坤宁宫。

内室里宛如婴儿手臂粗的红烛在夜风中摇曳,一阵甜泌的清香在室内飘散开来。

坐在梳妆镜前的皇后颜素问看着镜子中人,乌黑浓密的头发柔顺地披散在肩头,斜斜挽起的发髻只用一根碧玉簪固定好,如玉的面庞山一双丹凤眼中波澜不惊,无一丝涟漪,深宫冷墙有什么值得欢喜的呢。

身边的贴心大宫女梅芯递上玉心胭脂盒,颜素问瞥了一眼便说道:“都要安寝了,这些就不必了。”说话间语气平平,不带一丝波澜,女为悦己者容,他不悦我,我对他也没有痴心妄想,倒不如就这么简简单单的好。

梅芯看着皇后娘娘丝毫不为所动的样子,心中再一次被狠狠揪起,都说深宫之中帝王的宠爱是最重要的,娘娘倒好,什么也不愿多做,不去争不去抢。

转念又想,幸好娘娘是镇国公的嫡孙女,镇国公扶持陛下登基,有拥立之功,有镇国公庇佑,娘娘的后位才会安稳,这也是别人争抢不来的。

“陛下驾到!”

颜素问听到通报,忙直起身子,双手交叠放于腰侧,屈起膝盖,对着门口躬身行礼,口中道:“臣妾颜氏请陛下大安!”

一身淡黄色素锦在蜡烛下柔软异常,披散开来的头发少了平时的锐气,灯下美人肌肤雪白,但是面色平淡,说着请安的话但是丝毫不带感情。

赵淮听到心中不由烦闷起来,这皇后颜素问一向如此,对着帝王也是一副这样寡淡的模样,但是镇国公拥立有功,不能寒了劳苦功高之人的心。思及至此,赵淮亲自俯身,牵起颜素问的柔荑,语气温和道:“皇后不必如此多礼。”

颜素问看了一眼喜怒不辨的脸,想到大婚三载有余,自己也没能看清这个人的内心,帝心不可测,反正这场大婚本就是一场交易罢了,不由又想起那人柔和的眉眼,嘴角含笑,站在梨树旁拈花一笑的模样,真是君子人如玉,世间无双。

屏退了一众宫人后,赵淮牵着颜素问坐到了金丝楠木千工拔步床边,放柔腔调问道:“皇后这几日忙着做甚?”

颜素问看了陛下一眼,心想陛下不是忙糊涂了吧?这几日正是三年大选,便回道:“臣妾这几日忙着大选,按照以往惯例,多选贤良淑德的秀女,好为皇家绵延子嗣。前几日这一届秀女的画像都已经送到了陛下跟前,陛下可有格外喜欢的,或者想给特别位分的。”

赵淮看着自己的皇后,眸光幽深,这么不在意的样子着实令人恼怒。

第10章 家家秀女显神通

不过这几日公务繁忙,赵淮哪有时间看秀女画像,跟别说位分,更是没想过,既然皇后都不在意,他更不在意了。

于是便无所谓地说道:“没什么特别喜欢的,至于秀女们的位分就按照前朝官职安排吧,这样才是不偏不倚,不失公道。”

颜素问点了点头,说道:“顺贵嫔妹妹也是这么说的,臣妾看顺贵嫔妹妹和雅贵嫔妹妹管事利索,是有能力的,就把位分拟定交给她们了。”

赵淮看着颜素问对宫中大权也不在意的样子,更是烦闷,又想起雅贵嫔和顺贵嫔也有几分才能,处理起位分拟定的事项倒也能胜任,便继续道:“无妨,就按皇后说的做吧。”说着话抬眼看着殷红的蜡油滴滴下落,复言道:“天色已晚,歇息吧”

大红镶着凤鸾和鸣的幔帐渐渐放下,遮掩住床上交叠的身影,寂静的室内只有烛火摇曳,偶尔爆出一声响。

而此时延华宫却是另一番光景。

顺贵嫔一袭绯红色桃花水雾裙格外娇媚,她慵懒的躺在双翘头黄花梨木贵妃榻上微微眯起眼睛,神情慵懒,贴心的大宫女如意在一旁素手轻敲,给顺贵嫔揉着小腿,另一个贴心宫女吉祥在轻轻按压顺贵嫔的太阳穴,力道适中,顺贵嫔渐渐闭起双眼,享受着难得的安宁。

跪在地上的余秀珠抬眼看着贵妃榻那精雕细琢的浮雕,华美异常,心想这一次真是来对了。

多番打听询问,才知道掌握秀女位分拟定大权的人是顺贵嫔娘娘和雅贵嫔娘娘,那日明显顺贵嫔娘娘更胜一筹,想来在这宫里也是顺贵嫔娘娘更加得宠,这一次肯定是拜对了菩萨。

思及至此,余秀珠眼珠轻转,思忖一番开口道:“从前就听说过顺贵嫔娘娘,说您貌若牡丹艳丽华贵,今日一看真是天仙下凡,当真是宠冠后宫第一人,艳压群芳,无人能及。”

贵妃榻上的顺贵嫔闻言朱唇轻轻勾起,心想这秀女余秀珠倒是会说话,那日大选就是巧舌如簧,今日倒要看看她为了秀女位分,能不能说出一朵花来,又想起待字闺中时,倒是对那个余清连有所耳闻,总是来兴平候府送礼。

这次数一多,倒是有些印象,连带着对他这个能说会道的女儿也是有耳闻,便开口说道:“喔,是吗?”也不反驳,反而带了丝丝得意,女人爱美是天性,被人恭维也是顺耳极了。

余秀珠更是肯定的说道:“半分不假!今日小女来就是给娘娘您锦上添花的,这宝贝对娘娘的雪肌玉肤必然是大有裨益。”

顺贵嫔进宫几载,在这深宫之中什么好东西没有见过,小小侍郎之女能拿出什么好东西,心下不以为然,但是也装作有几分兴趣地说道:“喔?什么好东西,值得你这样稀罕,拿出来给本宫瞧瞧。”