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几个逃跑被抓回来的人, 之后依旧未放弃逃跑,数次想要离开,但总是?会被抓回来, 一次次靠近自由,又一次次受困囚笼,然后在?某一日?彻底麻木。
她站在?角落,虽未同她们一样逃跑,但她把所?有希望寄托在?林昭明身上,他一时不?来,她就遭受一时的失落,他一日?不?来,她就遭受一日?的失落……长久陷在?自己编织的愿景中,最后同那些人一样,彻底麻木。
没?有自我受人摆布的木偶人才能?一直留在?教坊司,才不?会早早死去,她翻不?过四周的朱红高墙,也?带不?走小妹,更等?不?到林昭明。
如林照明所?言,早就变得下贱,再不?奢求旁人会如何看她,也?难以分神去在?意旁人的心意。
好的,坏的,她都无暇在?意了,只想带小妹爬出泥潭,再也?不?陷入其中。
徐可心沉默无言,端起茶杯饮了口茶,暖茶顺着唇齿流入肺腑。
茶汤清澈,茶香馥郁,是?今年蜀地送来的新茶。
自她入了教坊司后,每日?弹琴卖艺,受人管教,甚至吃不?上一口热饭,更别提如眼?下这般闲适品茶。
她所?求不?多,只愿往后都如今日?一般闲趣无忧。
徐可心盯着杯中茶水,既没?有为?自己辩驳什么,也?未同三姨娘争论,只安静坐在?那里。
“如今怀瑾身在?北疆,年前才会回京,昭明留在?国子监,也?说除夕才会回府。”
“两人分明都知晓家在?何处,但有家不?能?回。”
话落,大夫人看向她,眼?底平静无波,平声问,“我命他们年前回府,不?知你可有异议?”
对上她审视的目光,不?知为?何,徐可心认为?她已经?知晓两人离府是?因为?她,心弦下意识紧绷。
她反复斟酌着话,良久才道?,“妾身未有异议。”
大夫人看了她半晌,收回目光,“既无异议,此事已定,不?日?我就会去见大人,令怀瑾返京。”
大夫人说完,未再说什么,揉着额心,命她们退下。
徐可心素来怕她,见大夫人没?有责问的意思,忙不?迭起身,匆匆行礼后离开正院。
在?她身后,三姨娘站在?院前,直直盯着她的背影,紧握手炉,过去春熙斋那贱人不?把她放在?眼?里,如今这人也?要爬到她的头上。
改姓,她过去想都不?敢想的事情,现在?轻飘飘被人提了出来,还是?大人的决定。
三姨娘站在?原地,望着女人远去的背影,只觉一团火压在?心中,恨不?得杀了徐可心,才能?排解心中的怨气。
这人性子软弱,除了像个卖艺的会弹个琴,还会什么,无非倚仗肚子里的孩子,若她的孩子仍在?,也?轮不?到这人春风得意。
三姨娘直直盯着徐可心的腹部,直到她的身影消失在?视野中,才看向随行的小厮,命他给李公子传信,令他入夜前来。
只要她有了孩子,怀有身孕,大人也?会这般对她,为?她改姓,赏她金玉……
徐可心如今所?得一切,也?理应是?她的。
听雨阁。
徐可心如今顾及自己的身子,不?敢在?院外久留,比往日?还要小心,生怕磕到碰到,伤到腹中的孩子。
方才在?正院,她害怕大夫人,光想着如何应付她,也?未留意她的话,现在?静下心来,才想起她方才说,林怀瑾去了北疆。
如今方入冬,京中苦寒难耐,想必北疆更甚。
她只知晓林怀瑾离京,不?曾知晓大人竟命他去了极寒之地。
想到这人年前就会返京,她紧抿唇,既不?想见到林怀瑾,也?不?让旁人因她在?北疆受苦。
心绪乱成一团,怎么也无法排解。
她坐在?桌案前,不?自觉抚上琴弦,琴音乍惊,徐可心霎时回神,怔愣地盯着身前的琴,轻轻叹了口气。
罢了,长公子回京与否都不是她所能决定的,新春佳节,他也?应该回府。
若他不?在?,大夫人定会介怀此事,责罚于她。
不?过……若这人回来,也?一定会知晓大人为?她改姓的事情,依他的性情,恐怕又会同往日?那般极力?反对,说着纲常伦理的话,令她离府。
思及此,徐可心的心上不?自觉生出几分怨气,不?明白林怀瑾为?何不?能?放过她,又为?何容不?下她。
她本就怀孕,每日?胡思乱想,担忧大人不?喜欢这个孩子,现在?林怀瑾又要回京,她心上忧愁加剧,整日?闷闷不?乐的,烦忧若是?林怀瑾回来了,她该怎么办。
但无论她怎么想,林怀瑾都会回京。
越入深冬,雪下得越大,白蒙蒙地压在?京城上空。
她已经?开始显怀,腹部隆起,撑着衣服,她每日?留在?院中,本就鲜少离院,那日?深夜撞见三姨娘被吓了一次后,更不?愿离开,成日?在?院中不?是?叮嘱小妹学琴,就是?为?她腹中的孩子缝制衣物?。
今年的雪下得太大,压毁了京中众多佃户的房屋和大片宅院,本是?小事,往年也?时有发生,可坏在?就坏在?,前年刚竣工的朝天楼今年就塌了。
坊间传闻,少帝年幼难当大任,连老天爷都看不?过去了,降下雪灾。
本来只是?空穴来风,无人在?意,但雪越下越大,言借雪势,不?日?传遍整个京城,民怨四起。
雪灾年年有,只有今年牵扯到少帝身上,只恐有人在?暗处借雪言政。
这段时日?大人时常不?在?府中,入了深夜才会回府,每每进门时,徐可心都会闻到血腥气。
大人也?未在?她房中过夜,好似只是?前来见她一面,若她醒着,会坐在?床前,问她白日?做了什么,身子可有不?适。
徐可心攥着他的手腕,知晓他不?会久留,含糊回答他的话,男人坐在?床前,陪她半晌,待她入睡离开。
若她睡得很沉,便?见不?到大人,但白日?醒来闻着屋内淡淡的血腥气,知晓昨夜他曾来过。
今夜不?知为?何,男人迟迟未来,她心上担忧,怎么都无法?入睡,索性穿上外衣坐在?软榻前,盯着桌案上的烛火出神,等?他回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