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大人,是朕派人护送阿姐离京,这是阿姐临走前留给念安的书?信。”

“大人要怪,只怪朕昏庸罢。”少?帝看着?面前神色沉寂的男人,破罐子破摔道。

阿姐想要离京,临行前和念安告别?,念安不放心她一人走,也要同她离开。

他怕这人跑了就再也不回来了,只能劝说不停,说会派人护送阿姐离京,还说阿姐如今孤身?一人,还带着?女儿,想必受了情伤,只让阿姐独自一人排解,令她不要前去添乱。

他好说歹说,终于把?人劝住了。

他只想着?送阿姐走,却未想过待阿姐走后,林大人会是这般模样,好似丧妻一般孤寂。

“林大人,朕派人跟着?阿姐,知道她如今的去向,若大人实在不舍,朕只命人将阿姐带回。”

男人抚着?手中的香囊,未语一言,良久后才拿起桌案上的书?信,缓缓打开,信上字迹清秀昳丽,几顿几停,油墨点得很深,他甚至能想到?,女人写信时,垂眸不舍的模样。

她临行匆忙,却留下一封书?信给旁人,而未留给他只言片语,只带着?青姝毫不留情地从他身?边离开。

知晓女人未同人私奔,也未喜欢上旁人,林远舟放下信,眼也不抬道,“不必了。”

既然?她想走,想从他身?边离开,给她自由就是了。

少?帝小?心地看着?男人的面庞,不知为何,他感觉男人的面色好似愈发沉寂。

不似放下,更像是妥协了……

官兵得令回营,未再搜寻。

暮秋本是首辅大人的生辰,但今年林府却未设宴,上朝时,文?武百官偷偷窥着?男人的背影,却发觉不知何时开始,林大人的头发白了几根,没过几日,白发愈发多了起来。

虽容颜依旧,但却好似失了七情六魄的仙人,再无旁的情绪,连往昔的随意也消失殆尽,独留冷寂。

他过去只是貌若仙人,如今却真得好似成仙一般,浑身?透着?生人勿近的气息,令人不敢靠近。

京中众人也隐隐听说了林家之事,沈氏被休后,回了沈家,没过几日就疯了。

四处说,林大人的那位宠妾同人私奔跑走了,他林远舟还要娶她为妻,谁成想人家根本不喜欢他。

还说她是林夫人,早年嫁给首辅大人为妻,为他生儿育女,他却嫌弃她生的孩子是女婴,杀了他们的孩子,又厌恶她的两个儿子,不承认他是他们的生父。

沈氏每日跑出沈家,在街道上胡言乱语,众人闻言,听得心惊胆战,本以为过不了几日,她就会被林大人处理,可她每日疯疯癫癫上街,却无一人阻拦她。

沈家人一开始还劝她,后来沈家愈发落魄,闹着?分家,也无人再理会她。

反倒是林家那个病秧子林远山,每日吊着?一口气,托着?仅剩的一条手臂,上街前去寻她,哄她回去,可沈氏一见到?他,就出言羞辱他,骂他是个残废,不仅里子废了,还缺了一条手臂。

无人知晓到?底是谁砍断了这人的手臂,但偌大京城之中,能伤林远山还不被他记恨报复的人,也就林府那位。

往昔刑部侍郎林二公子林昭明,在京中闹出多少?事端,如今不知为何,也同他父亲一样,愈发沉寂,平日里鲜少?回府。

见他亲娘跑到?街上发疯,他也不前去阻拦,只宿在官府,没日没夜地处理公务,好似失了情根的木头人,少?言寡语,冷漠无情,倒真得有了几分他父亲年轻时的影子……

只是时常会前去京郊的道观,前去祈福。

三年后。

姑苏城内,几个书?生在湖岸边游行,忽得一个粉雕玉琢的女童快步跑了过来,手上攥着?一个花灯,她身?着?淡青色衣裳,皓齿红唇,模样分外可爱。

她跑得快,不小?心撞进其中一人怀里,只抚着?额头,仰头直直看着?他们,一双杏眸格外清澈。

还未等他们说什?么,一位身?着?青衣的女人缓步上前,轻轻揽住她的身?子,令她告罪。

女人声音轻缓,透着?春水般的柔意。

女童看着?他们,闻言举起手中的花灯,献宝似的举过头顶,眨着?一双眼睛,轻声道,“大哥哥,青姝撞了你,还请大哥哥原谅青姝。”

书?生闻言,忙说无事。

女人复又代?女童致歉良久,才拉着?女婴的手,带她向不远处的琴坊走去。

书?生盯着?女人的背影,不自觉道,“过去可曾见过这位娘子?”

还未等他说什?么,一旁的人就笑道,“别?想了,人家是那座琴坊的老板娘,同巡按御史林大人相识。”

书?生被戳穿心事,面色霎时一红,“你别?乱讲话。”

他催着?几人快走,但刚走没几步,就频频回头,忍不住看向女人的背影,看她牵着?女童的手走向琴坊。

直到?身?着?官服的男人出现?在女人身?边时,他才不甘地收回目光。

他尚且是一书?生,还未考取功名?,而巡按御史林大人,却是当年科举的状元。

不单家世显贵,父亲是当今首辅,他自己?也能力出众,到?了姑苏后,先是赈灾救荒,之后又兴修水利,颇得民心,如今他虽在地方任职,但随时可以回京任职。

除此之外,这人又是个玉面郎君,生了一副俊美无俦的面容,每每上街,都会引得城中女子侧目。

无论家世地位,还是容貌才学,他没有一样能比过此人。

书?生哪怕再不甘,也只能歇了心思,垂头丧气地离开,在心中暗暗发誓,一定要考得功名?。

琴坊内。

青姝坐在男人怀里,攥着?手中的玉环轻轻摇晃,林怀瑾揽着?小?孩的身?子,目光却落在不远处的女人身?上。

却见她手持拭巾,轻轻擦拭落在琴上不存在的薄灰,虽说琴坊的琴师每日擦拭,精心呵护,但女人只要寻了空隙,总会亲自擦拭一番。

动?作温柔,眸色怜惜,比看他的目光还要柔和。

思及此,林怀瑾垂下眉眼,看向坐在他怀中玩乐的青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