林远山未来得及躲闪,被推得向后退了几?步,险些撞到?身后桌案上的菩萨。

他看着女人慌乱的背影,手背抵唇,低咳一声。

方才还允他同两个儿子见?面,眼?下只被长子发现奸情,就将他推开,说到?底,仍不?愿让两个儿子认他做父亲。

林远山撑着身后的桌案,堪堪稳住身子。

过去他就不?如长兄,如今他落魄至此?,连回京都要看别人的脸色,像条丧家之犬,同执掌朝廷的长兄相?比,更是一个天上一个地下。

他看着手背上的鲜血,用帕子随意擦拭,待女人转身时,将帕子藏在袖中,扬唇对?她?不?值钱地笑。

“你还笑!眼?下该怎么办?”沈玉清面色急切。

“你是他母亲,他素来在意你,你只同他说情,他自会原谅你。”林远山站起身,缓步走至女人身前,低声道,“或者你同长兄和?离,我娶你,名正言顺地做他们的父亲。”

沈玉清闻言,面上的急切霎时褪去几?分,转过身回避他的目光,“晚些我同怀瑾说情,你也不?必再唤他们去你院中了。”

女人背对?着他,背影绝情冷漠,林远山轻轻笑了笑,面色随和?,垂在袖中的手却紧攥着那张染血的白帕,枯瘦的手背青筋凸起。

兴许等不?到?来年病发,他就要被女人气死了。

临竹轩。

李家出事?后,知晓徐可心还未放弃查清当年之事?,为了讨得女人的原谅,林怀瑾顺着李家残留的旧部,也在调查,可他哪里想过,兜兜转转竟然查到沈家头上。

涉及到?外祖家,他一直压着此?事?,未告诉徐可心。

他的确喜欢女人,想要讨她?的喜欢,将她?占为己有,可顾及母亲,权衡之后,他只能背弃当初给她的承诺,隐瞒实情。

自知有愧,甚至得知她?被父亲带回府中后,他也不?敢回府见?她?。

他认为他一直在努力维护这个家,也做了他能做的一切,可到?头来,父亲要休了母亲,而母亲也早就同二叔有染。

他和?昭明也不?是父亲的孩子……

他为了维护这个家,在徐可心进府后,想要赶她?离府,又为了母亲,再次背弃承诺女人的话,可现在他们却不?断告诉他,这个家早就从根里就烂透了。

他像个可耻的笑话一样?,自顾自地践行世俗礼节,临到?最后,只有他像个傻子一样?被蒙在鼓里。

林怀瑾紧关着门,未理会小厮关切的话,背靠着门瘫坐在地,乌发凌乱地散落在肩头,挡住他半边失魂落魄的脸。

母亲竟然和?二叔有染……

得知父亲意图休妻后,他甚至想过为了母亲,同父亲当?堂对?质,可现在他甚至不?知道如何?面对?父亲。

难压的背叛之感骤然涌上心头,覆压在他的肩头,令他根本难以同往日那般挺起腰背,好似被人打断脊梁一般,深深弯着腰骨,埋首在手臂里。

心中万般苦楚,他甚至难以寻到?一个人诉说他的痛苦,只能同过去无数次那样?,独自咽下所有脏血。

少?时他和?昭明都受双亲冷落,可林昭明与他不?同,受了委屈时,可以去寻徐可心,徐可心会将他揽在怀里,纵容他的撒娇和?无赖,在意他的难过和?痛苦,而他林怀瑾只能站在远处,像只无人在意的老鼠一般,窥探女人对?他的好。

他独自长大成人,又被迫成熟,早早承担责任,成为母亲的依赖,事?事?以母亲为先?,母亲却背叛了父亲,背叛了他……

男人低垂着头,浑身僵硬至极,喉咙也好似哑住一般,连哭都哭不?出来,只因从未有人真得在意他的痛苦,哪怕他哭了,也无人会哄慰他。

女人的身影忽得在眼?前浮现,他紧攥着拳,倏地起身。

听雨阁。

夜里承诺男人不?会离京后,好似知晓两人的情意可以绊住她?的腿,男人就将她?的镣铐解开了,也卸下了那三把铁锁,允她?在府中行走。

不?过男人仍将青姝带在身边,未将青姝完全归还给她?。

徐可心抚着琴弦,眼?底眸色暗淡些许。这人未真得放心她?,而她?顾及青姝,也未真得挣脱镣铐。

那日吴尚书说,大人那时早已有扶持少?帝的打算,才在父亲举棋不?定?后,提前布局谋划,令李家人拿着陈列徐家罪行的密信,跑到?宫中告密。

临走前,吴尚书还告诉她?,如今大人权势滔天,她?一人难以报仇,若有所谋划,务必亲自书信给他。

吴尚书同她?交谈时,只寻了一处无人地,回避旁人,等她?的回应时,却再三强调务必书信。

书信留痕,徐可心紧抿着唇,正想着到?底是否要详问一番时,一阵急躁沉重的脚步声从门外出来。

她?身子一僵,下意识以为来人是林昭明,等看到?衣衫凌乱的男人闯进房中时,她?眼?底的紧张霎时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不?加掩饰的警惕。

想起白日丫鬟进门时唤她?夫人,知晓府中人已经知晓大人的决定?,她?看着站在门前的林怀瑾,下意识认为他是为了夫人前来劝解她?,徐可心紧蹙眉,搭在琴弦上的手指不?自觉蜷缩。

她?面色谨慎,害怕这人做出出格之举,直直盯着他,只等男人犯浑时,唤人过来。

此?地不?是他的玉灵书院,也不?是他的临竹轩,下人们不?会有意包庇他。

她?浑身紧绷,提前做好了求救的准备。她?防备至极,男人却好似未察觉她?的警惕一般,失了魂一般跌跌撞撞地大步向她?走来,距离还有一步远时,没有征兆地跪在地上,骤然扑进她?怀里,埋首在她?的腹部,紧紧箍着她?的腰。

一瞬间?,徐可心的眸子骤然瞪大,错愕地看着跪在她?面前的男人。

“长公子,你这是做什么?”

她?扶着男人的肩膀,下意识想要推开男人,指尖触及男人肩膀的瞬间?,沉闷的哭声从她?身前传来,徐可心指尖一顿,眸色怔愣地看着他。

男人埋首在她?的腹部,削挺的鼻梁死死抵着她?的腹部,只过了片刻,难以抑制的泪水就濡湿了她?的衣衫。

“姨娘,怀瑾的心很疼,怀瑾好痛苦……”男人的唇贴着她?的腹部,闷声胡乱讲着,好似被刀割了声带一般,沙哑压抑至极。

他素来姿态从容,情绪内敛,好似一切尽在掌握一般,何?时露出过这般脆弱神?色,徐可心紧抿着唇,下意识以为这人又在做戏算计她?,只怔愣地看着男人,既未安慰他,也未推开他。

见?她?迟迟未有回应,好似怕她?不?信一样?,林怀瑾胡乱地扯住她?的手腕,牵着她?的手抚上自己的心口,仰着头,眼?眶涨红,满是泪水地看她?。

“姨娘,怀瑾的心真得好疼,姨娘哄哄怀瑾可好,只像哄慰昭明那般,也疼爱怀瑾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