顶着一张古板的脸, 却用那双尚且青涩的眸子看着她,目光不似大人那般沉寂, 又不似林昭明那般过于直白, 介于二者之间, 既有男人的稳重,又不失少年?气。
徐可心抚着手腕,抬眸看着面前的青年?,第一次意识到这人比她年?少。
她迟迟不回?应, 对方不仅未催促,反而沉默地站在那里, 一副任她差遣的模样,见她看过来,眼皮缓慢下阖,遮住眸中情绪。
徐可心过去一直怕他们?兄弟二人, 认为他们?太过年?轻,行事但凭己?心没有章法, 眼下他们?接连上门,主动提出让她差遣,她又忽觉, 这两?人于她而言好似并?非只是麻烦。
只要利用得?当, 便是得?力的仆役。
林昭明方入朝为官,行事欠妥,显然不及林长公子这把刀更为趁手。
徐可心不知晓林怀瑾为何愿意主动顶替林昭明的位置, 但左右此事于她来说有利无害,她也没有拒绝的道理。
思及此,徐可心的身子不自觉放松,她单手托脸,斜倚着身子,淡淡看了男人一眼,轻声道,“妾身知晓长公子在意夫人,如?今二少爷因妾身被调职,妾身也觉心口阵痛,惶惶难安,往后不会再寻他做事。”
说到此处,她扶着桌案站起身,俯身对男人微微行礼,低垂眉眼,“没有二少爷相助,今后妾身只能劳烦长公子了。”
她的声音很轻,算不得?重,但语气格外生疏,透着几分冷漠的意味,可饶是如?此,男人依旧面色不变,只不冷不淡地嗯了一声。
他方要说什?么?,一个丫鬟忽得?走进,不似旁的下人垂着眉眼,这人进来后,目光有意无意地落在男人身上。
林怀瑾看了她一眼,话锋一转,温声道,“书已送到,姨娘若有不解之处,可前去城南的玉灵书院,那里的夫子学识渊博,收徒不拘一格,崇尚有教?无类,只要求学者真心求问,夫子也会耐心解惑。”
林怀瑾说完,未再多语,同她行礼后,离了听雨阁。
玉灵书院……
徐可心望着男人的背影,在心中默默记下这个地方。
丫鬟本站在一旁,见男人走了,主动上前,说帮姨娘收拾书卷。
徐可心微微颔首,捡起一本诗集翻开?,想着将诗集上的名字尽数记下后,再去玉灵书院寻他。
诗集涉及人员过多,难以一一理清,她垂头?写了数日,才堪堪梳理大半。
她刚知晓林昭明被调职时,还想同男人提起此事,但恰巧这几日大人政务繁忙,一直留在宫中。
见不到大人,她反反复复思索林怀瑾那日的话,又打消了念头?。
毕竟林昭明因她被调职,若她再提起此事,不仅不会令林昭明官复原职,反而会害了他。
徐可心紧抿着唇,疑心大人吃味,才将林昭明调职,可仔细思索一二,又觉太过荒谬,毕竟大人素来公私分明,没道理因后宅之事迁怒林昭明。
徐可心横竖怎么?想,都不明白这人究竟出于何种考虑,才将林昭明调职。
这日晚膳时,一个小厮端着食盒进来,对方模样清秀,好似还未弱冠。
她正一一记下名字时,小厮放下食盒后,站在她身旁良久未动,徐可心终于察觉到异样,抬眸看了过去。
四?目对视,小厮轻轻唤了一声姨娘。
见四?下无人,小厮从袖中拿出一封信,交到她手中,小声道,“姨娘,有人托我送信给你?。”
徐可心拿笔的手一顿,闻言放下笔,接过信,拆开?后却见落笔人是三姨娘。
信上说,李三自从被革去官职后,在李家备受冷落,鲜少有人前来拜访,不过有一官员时常上门,听说是前年?新上任的吏部侍郎赵大人。
信的末尾,三姨娘又说自己?如?今身处李府,托徐可心照顾送信的小厮,给他一个清闲的虚职。
徐可心阖上信,抬眸看向站在一旁的小厮,忽得?发觉,此人正是过去三姨娘院中的下人。
徐可心收了信,问清这人如?今在何处做事,随后命人前去要人。
她如?今在府中地位今非昔比,未费什?么?力气,就将人要了过来。
大人这几日一直未回府,若在往日,她总应惦念一二,可眼下忙于梳理官员姓名,她不自觉忘记派人前去问询一二。
整整写了几天几夜,她才彻底记下一份完整的官员名单,很快就要收尾。
她写得?投入,未留意身旁的动静,听到门外的脚步声,也只以为来往之人是院中的丫鬟,等到一只手臂撑在她身侧,熟悉的冷香从身后袭近将她彻底包围时,徐可心写字的手才骤然一顿。
若旁人深夜前来,丫鬟们?总要提醒一二,说何人上门拜访。
霎时知晓站在她身后的人的身份,徐可心盯着面前的官员名单,身子僵硬至极。
男人微微俯身,贴着她耳侧,越过她拿起桌案上的名单,徐可心下意识想要阻止,害怕惹男人不快,又骤然收手。
她小心偏头?,却见数日不见的男人此时看着手上的名单,意味不明地轻念了几个官员的姓名。
“刑部尚书吴凌云,吏部侍郎赵朗,苏州巡按御史林远山……”
读到此处时,男人抬手攥住她的肩膀,微微握紧,将名单放回?到桌案上,意味不明道,“为夫竟不知可心对朝堂官员如?此上心。”
徐可心身子僵硬,良久才放下笔,未敢言语一句。
不知为何,虽然大人未明说反对她调查当年?一事,但眼下被大人发现,她心上莫名感到有些底气不足。
“妾身只是记录罢了。”徐可心垂着眉眼,底气不足道。
“因何记录,他们?又有何共通之处?”男人边抚上她的侧腰,不轻不重揉捏,边微微偏头?,吻上她的耳骨,轻轻啄吻,态度亲昵,好似并?未因此动怒。
徐可心紧张地咽了一下口水,不知如?何回?答男人的话。
分明两?人都知道信上的名字同何事有关,但一人明知故问,有意为难,一人心上窘迫,难以阐述。
她不开?口,只僵硬的坐在那里,饶是男人吻得?再过温柔缱绻,她的心上也未生出半分情欲,反而心跳鼓动如?雷,好似做坏事被抓包的犯人。
徐可心紧抿着唇,极为缓慢地转过头?,同身侧的男人对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