徐可心转身,看向?一旁垂着头的少女,小妹好似并无入宫之意。

小妹素来任性冲动, 受不得?气,入宫之后难免不会同人争执, 触犯宫规。

少年一时新鲜,把小妹当玩伴,若之后厌烦小妹,说不定也会折辱小妹, 同方才那般恶劣。

徐可心思?索半晌,心上不想让小妹入宫为官, 她正想着晚间如何同大人提及此事时,远远望去?,却见一女子?站在听雨阁院外, 垂着眼看着地面, 不知道在看什么。

好似察觉到这边的动静,女人抬眼看过来,四目对视, 女人弯着眉眼,温声唤了一声徐姨娘。

来人不是旁人,正是二姨娘。

徐可心停下脚步,不解地看着她,不知晓她为何上门,但还是将人请进院中?。

二姨娘缓着步子?跟在她身后,将手中?的匣子?放在桌案上,轻声细语道,“你方生下孩子?,身子?亏空,正是需要调养的时候。”

“恰巧前些日子?家?中?送来几味药材,里?面有一株百年老参,我便想着送来给你调理身子?。”

二姨娘抬手,缓缓打开匣子?,推到她面前。

“本还有一只熊掌,但尝起?来太过腥重,恐你不喜,就未带来。”

二姨娘坐在她面前,不紧不慢同她讲述,好似闲聊一般,没有半分生疏冷意。

徐可心看了一眼红木匣中?的老参,未因她随和的面色打消心中?疑惑,抬手轻轻阖上匣子?,又?将东西推了回去?,轻声道,“谢姨娘好意,可太医之前写下几副方子?,令我每日按着方子?服用汤药,不得?服用旁的,姨娘还是将这老参带回去?罢……”

二姨娘闻言面色不变,看着桌案上的匣子?,良久后才叹了口气,未再卖关子?,直言道,“其实我今日前来,有要事相求。”

徐可心看着她,没有立即开口,只等她的下言。

二姨娘见状,攥着袖子?,面色无奈道,“徐小姐,你过去?是首辅千金,贵人多忘事,想必不记得?我们这等位卑之人。”

“我乃是刑部侍郎李大人的庶妹,过去?我们兄妹二人不及徐小姐金贵,只能远远看着徐小姐,难同徐小姐说上话?。”

只听了第一句,徐可心就霎时明白这人眼下为何前来了。

还未等她问,二姨娘就无奈道,“三哥素来与人为善,只是太在意他的儿子?,又?喝了些酒,才一时失了分寸,出言冒犯了徐姨娘……”

“我虽是其妹,但也不喜他醉酒时粗俗的话?语,知晓他做了错事,便前来代他同徐姨娘告罪,徐姨娘素来温和有礼,想必不会同他计较。”

话?音刚落,一顶高帽直接扣在她的头上,根本不给她回避的机会。

这人话?里?话?外都是求她宽恕的意味,把自己的姿态放的很低,若她真得?计较,倒显得?她得?理不饶人了。

徐可心半阖眉眼,无声看着坐在面前的女人,软刀子?磨人,这人存心前来给她难堪。

二姨娘是李侍郎的庶妹,打断骨头连着筋,说到底还是站在她兄长那边。

二姨娘坐在一旁,面色无奈地看着她,好似真得?埋怨她的兄长一般,但话?里?话?外皆是维护之意。

若自己真得?松了口,顺着她话?里?的意思?,接受她的调和,这人是不是还要得?寸进尺,说兄长的不易,令自己同大人说情。

徐念安站在一旁,听到二姨娘的尾句,微微皱眉就要上前,徐可心先有所察觉,扯住她的衣袖,又?将人扯回自己身后。

徐念安冷冷看着二姨娘,眼底带着不加掩饰的嫌恶。

徐可心轻轻叹息,看向?坐在自己面容素雅的女人,温声道,“令兄在宴席上所言,并无错处,我在入府之前的确只是一个官妓,自知身份低微,不敢计较此事,也未怪罪李大人。”

二姨娘复又?叹了口气,“我知晓你性子?温和,可……大人在意你,看不得?姨娘受辱,为了徐姨娘惩处兄长,令他革职在家?。”

说到此处,她直直看了过来,话?音一转,恳求道,“徐姨娘宅心仁厚,想必也不愿看兄长受此重罚,而且你素来得大人的喜欢,无论说什么,大人都会听。”

“李氏在此给姨娘跪下了,烦请姨娘为兄长说情,令大人放过兄长。”

话?落,女人没有征兆地屈膝,直接跪在地上,膝行至她面前,仰头卑怯地看着她。

徐可心紧抿着唇,坐在原地,并未因她下跪的动作感到动容,反而感到格外恐怖。

这人是懂得?如何利用她的心软的……

若在之前,她兴许还会有几分动容,被那兄弟二人接连折磨数月后,再看到旁人向?她求情,总是下意识认为对方在同她做戏。

徐可心深呼一口气,看向?一旁,眼也不抬道,“姨娘不必如此,白日之事与你无关,你体恤你兄长,代他向?我求情,但终究不是他。”

“若他真心悔过,理应亲自上门同我告罪,而非为难你。”

“况且你有所不知,白日令侄撞见陛下,拦住陛下的去?路,强迫他下跪学狗叫,大人才命令兄回府教?养李公子?。”

“我只是一个妾室,难以?左右大人的心思?,也不敢触怒陛下。”

二姨娘跪在地上,在听到李公子?强迫少帝下跪学狗叫时,眸色凝重,面上的恳求消失得?一干二净,不似方才那般可怜无助。

徐可心见状,霎时明白,这人方才的确在做戏。

好似知晓她没什么用,二姨娘垂眸,复又?低声哭了片刻,未再寒暄,拿上匣子?就同她告辞了。

她方离了听雨阁,小妹就砰的一声关上门,面色紧绷道,“无事不登三宝殿,她倒是会做事,自己不去?找林叔求情,跑到阿姐面前,撺掇阿姐去?为她兄长求情。”

“还不是看阿姐性子?软好欺负。”

小姑娘越说越气,咬牙道,“知道她长兄醉酒后易做错事,为何不早劝他戒酒,何况我方才看那李侍郎也不似醉酒模样?,不然?为何见到陛下就害怕了?”

“假惺惺。”

“一家?子?都是道貌岸然?做戏的高手。”

徐可心无奈道,“李侍郎已经得?了惩处,此事尘埃落定,莫要再议论。”

小妹抿唇,冷笑一声,“我看那李侍郎就是认为阿姐没人撑腰,才敢在宴席上嘲弄阿姐,见到皇帝和林叔就知道屈膝下跪了,还不顾尊严体面学狗叫,欺软怕硬的狗东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