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深吸了一口气,将那些翻江倒海的情绪,硬生生地压了下去。

现在不是追问的时候,更不是闹脾气的时候。

他的伤,才是最重要的。

她挣开他的手:“躺好,我看看你的伤口。”

说完,她便不再看他,而是专注地、一丝不苟地解开他胸前那染血的绷带。

绷带一圈圈解开,露出下面狰狞翻卷的伤口。

最深的一道刀伤,从左肩一直划到胸口,几乎深可见骨。

周围的皮肉都有些发白,显然是失血过多的征兆。

沈思薇的指尖,轻轻地颤了一下。

但她很快稳住了心神。

她仔细地检查着每一处伤口,眉头却越皱越紧。

这些伤口……处理得非常好。

清理得非常干净,缝合的针脚虽然粗糙,但很有效,最重要的是,上面敷着的金疮药,是军中专供的上品,甚至还混杂了一些极为名贵的止血生肌的药材。

那个叫宋袅袅的女人……

她到底是谁?

一个普通的村民,绝不可能有这样的医术和见识。

这念头在沈思薇的脑海中一闪而过,随即被她强行压下。

她心里的滋味,比喝了一整罐陈醋还要酸涩复杂。

她什么都没说,只是默默地从随身的药箱里取出自己配置的伤药,用干净的布巾沾了烈酒,小心翼翼地为他清洗伤口边缘。

烈酒触碰到伤口的瞬间,谢怀瑾的身体猛地一僵,额头上立刻渗出了细密的冷汗。

但他却咬紧了牙关,一声不吭。

他只是贪婪地看着她。

看着她专注的侧脸,看着她紧抿的唇角,看着她眼底深藏的心疼。

他的薇薇,无论何时,最在乎的,永远是他的身体。

这一点,他比谁都清楚。

也正因为如此,他心里的愧疚,几乎要将他淹没。

房间里的气氛,安静得可怕。

终于,沈思薇为他重新包扎好了伤口,打了一个漂亮的结。

“好了。”

她站起身,转过去背对着他,走到桌边去倒水,声音听不出什么情绪。

可就在她背过身去的那一刻,那双一直强忍着的眼睛,终于控制不住地红了。

晶莹的泪珠,在眼眶里打着转,最终还是倔强地没有掉下来。

她最在乎的,从来不是什么别的女人。

前世,轩辕霈和沈晓婉那般算计她,她都能冷静地谋划复仇。

她所在乎的,只是他的态度。

是他在睁开眼的那一瞬间,越过旁人,第一眼就看到了她,脱口而出的是她的名字。

是他在清醒之后,没有丝毫犹豫,就让那个女人“出去”。

这就够了。

可够了,不代表不难受。

不代表心里那根刺,能轻易拔除。

“微微……”

谢怀瑾沙哑的声音在身后响起,带着一丝小心翼翼的试探。

沈思薇端着水杯转过身,脸上的神情已经恢复了平静。

她将水杯递到他唇边,柔声道:“喝点水,润润嗓子。然后好好休息,什么都别想,养好伤才是正经事。”

她的语气温柔得体,却也疏离得体。

像是在对待一个需要照顾的病人,而不是自己的丈夫。

谢怀瑾的心,又是一沉。

云州的战后重建,千头万绪。

城墙需要修补,逝者需要安葬,流离失所的百姓需要安置,伤兵们也嗷嗷待哺。

谢怀瑾的伤势稍有好转,能下地之后,便立刻投入到了繁忙的公务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