看着她有条不紊地将一排排长短不一的银针在火上炙烤消毒。

看着她将各种气味奇异的药草碾碎,调和成墨绿色的药膏,看着她纤细的手指,轻巧而稳定地摆弄着那些瓶瓶罐罐。

她的侧脸,在跳跃的烛火下,显得格外专注。

长长的睫毛垂下,在眼睑处投下一片浅浅的阴影,那双平日里清冷沉静的眸子,此刻只有全然的投入。

谢怀瑾的眼中,没有恐惧,只有毫无保留的信任。

“准备好了吗?”沈思薇抬起头,声音轻柔的问道。

谢怀瑾微微颔首:“来。”

沈思薇不再多言。

两人之间,似乎早已无需多余的言语。

一个眼神,一个动作,便能读懂彼此的心意。

她深吸一口气,捏起一根最长的银针,对准他胸口的“天突穴”,稳稳刺入。

“唔……”

谢怀瑾的身躯猛地一颤,额角瞬间便有青筋暴起。

这一次的痛楚,远比前两次加起来还要剧烈!

蛊虫似乎也察觉到了危机,在他体内疯狂地冲撞、撕咬,那是一种仿佛要将五脏六腑都搅碎的剧痛,顺着经脉,蔓延至四肢百骸。

他的脸色,以肉眼可见的速度变得惨白,冷汗,大颗大颗地从额头滚落,浸湿了鬓角。

但他死死地咬着牙关,喉咙里发出一声压抑至极的闷哼。

沈思薇的指尖,稳如磐石。

第二针,第三针,第四针……

每一针落下,谢怀瑾的身体都会不受控制地痉挛一下,但他始终没有发出一点声音,只是深邃的眼眸,盯着她,仿佛要将她的模样,刻进灵魂深处。

“疼就喊出来!”沈思微知道他此时很痛苦!

可他只是摇摇头,他不是逞能,只是不想让她分心!

他在用自己的方式告诉她:别怕,我撑得住。

沈思薇的眼眶,微微泛红。

她何尝不知道他承受着怎样的痛苦。

这种拔蛊之法,本就是九死一生。

清醒的状态下,更是将人的意志力逼到极限。

她只能加快手中的动作。

当最后一根银针刺入他心口的“鸠尾穴”时,谢怀瑾猛地向后一仰,一口乌黑的毒血,喷涌而出,溅落在地,发出一阵“滋滋”的腐蚀声。

随着这口毒血的吐出,他体内的暴动,终于渐渐平息。

沈思薇迅速上前,扶住他摇摇欲坠的身体,将一颗早已备好的护心丹喂入他的口中。

“撑住。”她的声音,带着一丝不易察觉的颤抖。

谢怀瑾靠在她的肩上,大口大口地喘着粗气,浑身如同从水里捞出来一般。

他缓了好一会儿,才勉强抬起手,用滚烫的掌心,覆盖住她冰凉的手背。

“我……没事。”

三个字,沙哑得几乎听不清。

沈思薇点了点头,扶着他躺下,为他盖好被子,然后默默地收拾起地上的狼藉。

这一次拔蛊,比前两次加起来都更加凶险,但也意味着,他体内的蛊毒,已被清除了大半。

几日后,燕雪关的战后事宜已基本处理妥当。

沈思薇也该回京了。

这里终究是边关战场,不是她一个女子久留之地。

她简单地收拾了一个小小的行囊,里面除了几件换洗衣物,便是她那些宝贝的瓶瓶罐罐。

城门外,李老将军、舅舅李徵,还有沈文宣,都来为她送行。

“微微啊,这一路,多加小心。”李老将军看着她,眼中满是慈爱与不舍。

“到了京城,若有那不长眼的敢欺负你,就派人来告诉老夫!老夫这把老骨头,还能为你撑腰!”

“多谢外公。”沈思薇真心实意地行了一礼。

李徵也拍了拍她的肩膀:“薇微,到了京城,万事小心。有什么事,别自己扛着。”

“舅舅,我记下了。”

最后,她的目光,落在了沈文宣身上。

短短数月,他便已脱胎换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