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外祖父……”

沈文宣的眼泪,在这一瞬间,决了堤。

他“扑通”一声,重重地跪倒在病榻前,所有的坚强和伪装,在这一刻彻底崩溃。

“外祖父!”

他趴在床沿,握住老人那只布满老茧和伤痕、却冰冷无比的手,泣不成声。

“孙儿不孝!孙儿来晚了!外祖父!”

“您醒醒啊……您看看孙儿……”

他哭得像个孩子,涕泪横流,将这些天所有的恐惧、担忧和此刻锥心的痛楚,都化作了悲恸的哭喊。

他后悔,为什么自己不能像那个被他一直看不起的妹妹沈思薇一样,懂些医术……哪怕只是一些粗浅的皮毛,此刻或许也能帮上一点忙,而不是像现在这样,只能跪在这里,无助地哭泣!

他哭了好一阵,

看着外祖父虚弱的样子,心如刀割。

他抹了一把脸上的泪水,深吸一口气,站了起来。

看到矮几上放着一盆还算干净的清水和一块布巾。

于是,他端起水盆,将布巾浸湿,拧干,然后笨拙地,为外祖父轻轻擦拭脸颊上的血污。

“咳……咳咳……”

榻上的李老将军似乎被惊动了,发出一阵剧烈的咳嗽。

一个军医正好端着一碗黑乎乎的汤药走进来,看到这一幕,连忙上前。

“公子,您别动!老将军胸骨断了数根,还中了箭,经不起任何挪动!”

军医迅速地为老将军检查了一下,又喂了他一颗药丸,才稍稍松了口气。

他将手里的药碗递给沈文宣。

“这是续命的汤药,得趁热喂下去。公子,您来吧。老将军昏迷中,感受到亲人的气息,或许,能让他多一丝求生的意志。”

沈文宣颤抖着接过那碗滚烫的汤药。

药汁漆黑如墨,散发着一股极其苦涩的味道。

他用勺子舀起一勺,凑到嘴边吹了吹,试了试温度,然后小心翼翼地,撬开外祖父干裂的嘴唇,将药喂进去。

喂完药他呆呆的坐在外祖父的床前。

看着外祖父苍老的容颜,看着他胸口那触目惊心的血迹。

一股巨大的无力感和自我厌恶,席卷了他的内心。

在这样的国仇家恨、生死存亡面前,他引以为傲的满腹经纶,又有何用?

沈文宣闭上眼,深吸一口气。

外祖父,您放心。

从今以后,孙儿不会再是那个不知天高地厚的书呆子了。

孙儿会守着您。

只要您能活下来,孙儿……什么都愿意做。

夜,深了。

燕雪关的寒风,如同一头受伤的野兽,在营帐外呜咽着,卷起地上的冰雪,拍打着简陋的帐篷。

帐内,一盏昏黄的油灯,在风中摇曳,将沈文宣的身影拉得忽长忽短,投射在帐壁上,像一个孤独的剪影。

最初的崩溃过后,他剩下的只有麻木的疲惫和深入骨髓的担忧。

他不敢合眼,生怕自己一闭上眼睛,外祖父那微弱的呼吸就会彻底消失。

他端水,喂药,擦拭,笨拙地做着所有他能做的事情。

帐外,是伤兵们压抑的呻吟,和巡逻兵士甲胄摩擦的细碎声响。

“咳……咳咳……”

一阵低沉而剧烈的咳嗽声,猛地打破了帐内的死寂。

沈文宣一个激灵,瞬间清醒过来,扑到床边。

“外祖父?您醒了?”

榻上,李老将军难地颤动了几下,缓缓睁开了一条缝。

在昏暗的光线下转动了半晌,才终于聚焦在沈文宣的脸上。

“宣……宣儿?”

干涩沙哑的声音,此时沈文宣却听的犹如天籁!

“是孙儿!外祖父,是孙儿啊!”

沈文宣的眼泪,再一次无法抑制地夺眶而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