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现在也是军属,出门在外,你代表的是林家的脸面。”

“你要让这些长舌妇将林家人的脸踩在地上摩擦吗?”

她哐啷一下给李秀云肩膀上添了又一座大山,压得李秀云喘不过气,面上都是纠结和为难。

林淑华没有心疼,她能护得了李秀云一时,护不了李秀云一辈子,她理解李秀云初来城市的慌乱和自卑,但人总需要成长。

只要想在京市,在这家属院立足下去,就不能软弱一直被欺负,连家属院这些人都制服不了,李秀云又有什么能力去外面闯荡,又怎能护住单亲家庭的月牙呢。

李秀云的身高、外貌、以及婚姻状况,就注定了她要变成一个刀枪不入的女人,她要变得无所畏惧,甚至是泼辣蛮横,才能在这吃人不吐骨头的社会生存。

这些大道理林淑华没有和李秀云讲,人教人教不会,事教人长教训,只有让李秀云亲身经历,她才会成长。

“秀云,干妈就在身后看着你。”

林淑华再次开口,语气没那么强硬,变得温和起来。

李秀云像是终于下定了决心,深呼吸一口气,眼底虽仍有犹豫和退意,但表面已经拢上了一层坚定的保护色。

她看了眼月牙,小姑娘清明的眼睛一直注视着她,看着她抬步走向对面两人,看着她的蓝色裙摆随着步伐飘动,那两根绑着大红头花的麻花辫深深刻印在月牙的回忆里。

“你们,给我道歉!”

话一旦说出口,似乎也没想象中那么难。

面前俩妇女在李秀云极具压迫感的身形站定在面前的时候就已经闭了嘴。

人趋利避害的本能让俩妇女后退一步,似没想到李秀云这个土包子还敢跟她们呛话,两人面上闪过不悦,梗着脖子道,

“咋啦,我们说错啥了,有哪个女人长得像你一样,又黑又壮,比我男人还高。”

“还有你这搭配,简直不伦不类,也不知道你是怎么有勇气穿出来见人的,又土又俗。”

两人说的话一句句刺向李秀云心尖,她有无数次下想要转身离开,可当想到干妈的话时,腿脚却怎么都挪不开半分。

李秀云鼓足了勇气,

“我土我壮怎么了,照样活得堂堂正正,你们穿得人模狗样,一开口和那阴沟里的老鼠也没什么两样,又脏又臭。”

“有时间来评判别人,不如多刷刷牙,哦,对了,你男人没我高难道不应该是他的问题吗?一大男人还没我一个女人高,你拿出来炫耀真的不是在损他吗?有你这样的媳妇,你男人家也是倒了八辈子霉。”

李秀云不会耍嘴皮子,这已经是她能说出最有攻击力的话了。

对面两人明显有被攻击到,可能是没想到李秀云还敢强硬,两人气得胸膛起伏。

其中用自家男人做比较的妇女伸手就要去推李秀云。

这可正中李秀云下怀,她嘴皮子不利索,武力值还是可以的。

妇女推了把李秀云的肩膀,纹丝不动,旁边人见状过来帮忙,两人刚伸出去的手被李秀云蒲扇般的大掌牢牢禁锢,动弹不了分毫。

李秀云就这么看着两人在她手中挣扎,她手下用力,两人痛呼声震天。

直到两人的手腕出现了红痕李秀云才一个用力将她俩推出去。

“林淑华林嫂子,你就任由你干闺女这么欺负我们?!”

“就不怕我们告到政治部去,把你干闺女赶出家属院!”

两人捂着红肿的手腕,将矛盾对准了林淑华,同为军属,她们就不信林淑华不怕政治部。

林淑华满不在乎,嗤笑道,

“去啊,有本事这就去,既不是我们先动的口,也不是我们先动的手,等政治部调查下来,看谁家男人受处分,看谁被赶出家属院。”

“何家那大嘴婆就是你们的下场。”

两人想到何大嘴母女被送回乡下时哭得鼻涕一把泪一把的模样,忍不住后背发凉。

这事也确实是她们先挑衅,无论到何处说都不会占理。

可想到张嫂子的话,两人底气又充盈了些,

“我们只不过传个闲话,这大院里闲话多了去,只有你们林家这么小心眼,计较个不停。”

“不让人说,有本事别来,嘴长在大家身上,你们有什么资格让大家闭嘴。”

林淑华冷笑,

“我确实管不住每个人,你们在背后说闲话我管不了,可要当着我们的面,让我们听到,老娘撕烂你们的嘴。”

以林淑华的做派,两人是真的相信再说下去会被撕嘴,况且还有李秀云这力气比牛还大的不男不女在场,两人狠狠瞪眼,什么都没说转身就走。

直到此刻,李秀云剧烈的心跳才终于平复了些,她想,原来这京市军区大院里的军属,和她们乡下的碎嘴婆子也没什么区别啊。

她将这些话告诉给林淑华,惹得林淑华一阵发笑,

“人多的地方是非就多,更何况在这三六九等分明的大院里,有些事男人不方便出面,就派家里的女人出来,用一些无伤大雅的方式恶心人。”

“别以为京市的人就有多高尚,素质低下的人永远都改变不了本性,所以秀云,不要退缩,不要让别人变本加厉骑在你头上。”

李秀云看着面容冷静的干妈,她似乎已经习惯了这样的事情,可到底为什么?为什么明明是革命烈士家属的林家人要遭人排挤?

李秀云只能想到一个原因,她想起了林家还没平反前,那时王家大房因有林淑华这个“臭老九”也是备受村里人排挤和白眼。

那时的干妈没有现在这样锋芒毕露,她在外永远是低着头,说话永远不敢大声。

自从改革开放后,林家平反的消息传出,干妈弯了一辈子的腰杆这才慢慢挺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