丢人现眼。

谢归澜不愿意被他利用,谢明诚对宋令薇的态度也就冷淡下来,他本来就不想要宋令薇肚子里的这个孩子,今天是来让宋令薇堕胎的。

宋令薇也知道孩子保不住,但她自己想打掉,或者突然流产,跟谢明诚冷眼旁观,皱起眉命令她堕胎,根本不是一回事。

谢明诚冷下脸,指桑骂槐地跟宋令薇说:“你还想再生一个白眼狼出来?”

宋令薇低着头,她苍白的脸很憔悴,黑发有些凌乱地垂在肩上。

“谢归澜,”谢明诚索性说开了,他转过头,眼神阴鸷冷漠,跟谢归澜说,“你们现在有的一切都是我给的,不要得寸进尺,我不管你怎么劝她,最晚后天,这个孩子给我处理掉。”

谢明诚不想跟谢归澜闹得太僵,到底给宋令薇留了几分面子,不然今天就会叫人来给她打胎,她不愿意也没用。

谢归澜没说话。

岑雾趴在门口偷听,谢明诚一开口他就有点无语,心想还是少说几句吧,上一个这么跟谢归澜说话的爹,坟头草都比你高了。

宋令薇低头擦了擦眼泪,她头一次在淮京碰到谢明诚的时候,谢明诚还不是这样的。

她跟谢明诚算是互相的初恋。

当初在那个山区,谢明诚成绩好,长相好,她也是那个山区最漂亮的女孩,他们在一起好像是顺理成章的事。

后来谢明诚离开山区去读大学,临走之前,她把自己的所有积蓄都给了他。

谢明诚说会来接她。

她本来就没有完全相信他,谢明诚身上有种很旺盛的野心,她知道谢明诚走了就不会再回来了,谢明诚也果然没去接她。

直到多年之后,她在淮京当陪酒女,又在会所碰到谢明诚。

谢明诚当时在追周荔,周家也是淮京的顶尖豪门之一,他对周荔低声下气,在周家人面前也得卑躬屈膝,很多人都瞧不起他。

他觉得只有宋令薇最了解他,他们从小一起长大,知道那个愚昧落后的地方多让人痛苦,知道没有钱,没有尊严多痛苦。

所以他经常背着周荔去找宋令薇。

等他终于跻身上流,在淮京有了一席之地,他恨不得自己从出生开始就是淮京人,什么山区,都成了他过去的耻辱,只会被他被骂人攀高枝,凤凰男,他要跟那个山区撇清关系,他连父母都扔在山区没管,何况宋令薇。

谢明诚臂弯上挂着自己的西装外套,他指了指谢归澜,警告他,“别让我失望。”

说完,就转身离开了病房。

谢归澜仍然没说什么,他直接去收拾东西,出租房太小了,他有些东西就放到了病房。

宋令薇抚摸着自己的肚子,她擦掉眼泪没再哭了,转过头怔怔地看着外面的雪,突然跟谢归澜说:“小澜,妈妈这几天特别想回家。”

不知道怎么回事,心里特别不踏实。

她父母早就死了,在她当年生孩子的时候就已经死了,几个姐姐都嫁人离开了山区,老家只剩下她弟弟,但弟弟一家嫌弃她在淮京陪酒,又脏又丢人,很不待见她,不让她回家。

她其实没必要非跑到那个山区生孩子,但医生跟她说,非要生的话,死亡率很高,劝她慎重,她太害怕了,就还是跑回了老家。

这才安心一点。

当晚下着暴雨,没人给她陪床,半山腰的医院在暴雨中摇摇晃晃,她睁开眼,就看到了旁边还在昏迷的关行雪。

关行雪那么红,她当然认识关行雪,但没想到会在这个山区碰到。

就是这么巧。

关行雪身边只有个助理,一晚上忙来忙去去,还跑去稍微有信号的地方,想联系救援。

宋令薇这辈子从来没这么嫉妒过一个人,虽然她跟关行雪素不相识,但她真的那一瞬间嫉妒到嘴里都是泛滥的血腥味。

在这个山区生孩子,应该就是关行雪这辈子最苦的事情了,她的孩子身体不好,生下来瘦瘦小小的,很可怜,关行雪的孩子早产,生下来也很瘦小,但这有什么关系,以后有很多人爱他,照顾他,他什么都能拥有。

不像她。

宋令薇眼眶通红,她心跳得好快,几乎盖过了滂沱的暴雨,她挣扎下床,抱走了关行雪的孩子,命运的风暴就这样开始。

……

“小谢,”护工一过来就看到谢归澜在收拾书包,她知道谢归澜要去参加集训,忍不住操心,给他拿了几盒药说,“下雪了,天气这么冷,容易感冒,把药也带上吧。”

宋令薇恍惚了下,还以为自己在那个暴雨的医院,但抬起头发现谢归澜已经长大了,她听到护工的话,连忙跟她说:“拿白色那盒。”

“都是感冒药。”护工跟她说。

她刚才递给谢归澜的,是个红白相间的盒子,她觉得这牌子的感冒药吃着还挺管用。

“他不爱吃,”宋令薇挽了挽头发,笑起来说,“都是胶囊,有什么味道呀,但他说那个苦,你让他吃,搞不好偷偷给你扔掉。”

护工惊讶地看了一眼谢归澜,谢归澜没什么反应,垂着眼收拾书包,护工也跟着笑,说:“我都不知道,还有这种区别。”

“奇怪吧,”宋令薇把药递给谢归澜,又跟护工说,“这孩子很难养的。”

她语气倒是没什么抱怨,她知道谢归澜这不吃那不吃,对什么都很挑剔,每次都觉得难怪是岑家亲生的孩子,这什么大少爷。

宋令薇今天感觉好一些,腰不是很疼,也能下床走走,她就让护工扶她下床,然后给谢归澜找了件厚外套。

“小澜,”她叫谢归澜说,“你把这个也带上,去了不方便洗衣服,你那毛衣都没得换,这个也能穿在羽绒服里面。”

谢归澜始终沉默,他伸手接过去。

马上就到年底,雪下得这么大,宋令薇突然想起谢归澜五岁那年,当时也是快过年了,谢归澜还在上幼儿园。

陈卫国觉得没必要上幼儿园,能学什么东西,这点钱不如给他喝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