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叫他师兄?”孙微道。

江缨张了张嘴,而后又扭过头去,不发一语地看向别处。

孙微看着她,沉吟片刻,好似明白了什么。

“若李陌并非大义灭亲,你父亲便是自愿的,对么?他本就打算赴死,顺带保全李陌一番。可李陌那罪名,本来谁也查不出来,你父亲为何多此一举?其实李陌也被你父亲算计了,对么?”

孙微一番推断,几乎已经有了定论。

江缨颇有几分烦躁:“你不必再问,我什么也不会说。”

孙微心中确定,江缨必定知道所有内情。

“你父亲凭空给李陌添了一份恩情,不会无所求。他要李陌帮他做什么?”孙微徐徐问,“不过你父亲恐怕并不知晓,李陌可不是他的乖徒儿。你道他为何三不五时地去若耶山,只因他效忠的另有其人。到头来,你父亲不过是一厢情愿。”

江缨虽不言语,脸色却愈发苍白。

几日前,她对父亲甚是想念,于是偷偷前往李陌的宅子,想去找他说话。却意外遇见了一个女子。

江缨记得,她叫姚蓉……

“谁?”江缨再也忍不住,急切地问,“师兄效忠于谁?”

孙微注视着她:“你须得先回答我的问题,李陌和江长史,究竟是什么关系?”

李陌得了消息,便匆匆赶往豫章王府。

通传不多时,孙微便陪着江缨出来,笑着对李陌道:“妾正要送江女君回去。没想到先生就到了。”

李陌打量了江缨的脸色,见她很是平静,心中的预感反倒越发不祥。

“师父刚刚过世,家中仍在治丧。王妃若要上门吊唁,何不事先知会?在下也好到场亲迎。”

“先生说的是,”孙微道,“是妾欠考量了。”

李陌礼了礼,便带着江缨离开。

待回到江府,李陌急切地问江缨:“阿缨,王妃跟你说了什么?”

江缨没有立刻说话,只行至祠堂,给江原上了香。

“阿缨。”李陌又唤她。

“没什么,”江缨道,“王妃不过好奇师兄的过往。我说师兄从小随母亲来京,因着同乡的缘故,父亲收师兄为徒。平日里也不过是寻常往来,没什么好说的。”

“你只说了这些?”李陌又问。

江缨看向他,眼神中颇有几分考究:“我有话想问师兄,师兄不若先回答我。”

“什么话?”

“闾丘颜是谁?”

李陌冷声问:“王妃说起了闾丘颜?”

“正是,她让我来问师兄。”江缨道,“还有,师兄早年一直说要找兄长,不知找着了么?”

第三百三十四章 兄弟(上)

“李陌的母亲尤氏是宁州人氏,其父是商贾。年少时,尤氏随父亲行商至益州,并在益州居住多年,而后嫁给了个益州人,生了两个儿子。那个益州人姓闾丘。生下的儿子,长子名唤闾丘颜,次子便是李陌。”

孙微正说着李陌的过往,司马隽问:“为何同父同母生下的两个儿子,却是不同姓?”

“那是后来的事。兄弟二人原本同姓,后来尤氏的丈夫行商失败,脾气越发暴戾,常常殴打尤氏,尤氏不堪其辱,便带着小儿子回宁州老家投靠父亲,只留下长子给丈夫。归家后,尤氏被家人安排,又嫁给一户李姓人家,李陌的姓氏由此而来。只是不久后,尤氏刚嫁的丈夫便去世了,只留下尤氏母子相依为命。”

“那么尤氏和李陌又是如何到了京师?”

孙微继续说:“江原和尤氏是同乡,也是总角之交。江原有一年回乡,与尤氏重逢,惊闻她这些年的遭遇,心生怜悯。加之李陌自小聪慧,江原甚是喜爱,当即就收了李陌为徒,把尤氏母子接到了建康。”

“听起来,江原对尤氏的情谊不一般。”司马隽忽而道。

“那却不知。”孙微心想,倒是看不出来,他原来也喜欢打听这些男女八卦。

“就这么相安无事了几年,李陌在江原的教导下初露头角,尤氏却身患重病。临终前的那两年,尤氏总与李陌说起闾丘颜。说当年无能为力,没能带着两个孩子逃跑,必是苦了长子。她心中牵挂多年,叮嘱李陌务必要找到兄长,好好照顾他。”

司马隽冷冷道:“尤氏大约不曾料到,她的长子如此了得,根本无需照顾。”

孙微道:“正是。只是江原父女从来不知道,李陌早就找到了兄长。他所谓去若耶山的修行,兴许就是为了替闾丘颜做事。如今细想起来,妾自打到了京师后的几件大事,的确都有这两兄弟的踪影。”

司马隽忆起过往,的确如此。

“北府兵变,是李陌向王磡献上的计谋。而其中的关键崔泮,却是闾丘颜的人。”

孙微接着说:“鲁明这案子更不用说,李陌和姚蓉能里应外合,亦离不开闾丘颜的撮合。至于三仙教的案子,李陌在其中十分活跃,倒是不知闾丘颜又出了什么力。”

司马隽抬头,看向门外阴沉沉的天,道:“夫人可还记得梁温。”

“自是记得。他投靠了王磡,在王磡的默许下当了那广州刺史,所以广州也成了王磡的地盘。”

“那夫人是否还记得,你我是如何知晓梁温投靠了王磡?”

“自是因着王治和李陌突然到了广州,而李陌亲口说梁温是他的人,也是王磡的人……”

孙微顿了顿,忽而明白司马隽为何问这个问题。

“世子是说,我们被李陌误导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