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你是不曾跟他说一句话,可哪一件事不是在打他的脸。如今人人都说,你认定他才不配那两万北府兵。我都听说了,何况是他?”太子颇有几分恨铁不成钢,“子珩,方谧他是姓方,是王氏的近亲不假,可他未必事事依附于王磡。你我在这偌大的朝廷里,能找个值得信赖的人,已经十分不易,你何必处处设法,拒人于千里之外?”

司马隽没有一丝动摇:“殿下此言差矣。他若不依附于王磡,是如何当上这护军将军?”

“那照着你的说法,这朝廷上下,都是王磡的人,你也是,对么?”

司马隽不再与他争论,只问:“方谧待要如何?”

“他要整个北府。”

“做梦。”司马隽想也不想。

“何谓做梦?”太子质问,“如今是你有求于人,我若这般回他,继妃也就没救了。”

司马隽抬头看向太子,问:“殿下也以为,臣应当将北府交给方谧么?”

“我说过,方谧不是外人。”

“如此,臣便成了外人?”司马隽问,“北府在臣手上,殿下已经不放心了么?究竟是方谧要北府,还是殿下要方谧掌北府?”

“放肆!”太子怒喝一声。

司马隽跪下,平静地说:“臣早就与殿下说过,只要北府还在臣手上一日,便是殿下的。可若离了臣的手,一切就未知了,不知殿下是否还记得?”

太子冷笑一声:“好一个离了你的手,一切就未知。莫非这天下只有你忠心耿耿?我倒要问一声,你是真的忠心,还是舍不得手中的兵权?”

司马隽只觉得一股气冲上心头,不由地闭了闭眼,将它按下。

太子继续道:“自从你在益州一战成名,这朝堂上的议论便不绝于耳。说你战功赫赫,手握重兵,说世上从没有人愿意屈居人下,说你总有一日会取我而代之。可我从未相信!”说着,他直直看着司马隽,“可是事到如今,你要我如何不信?你的兵权坚不可摧,就算是我开口,竟然也要不来一兵一卒?司马子珩,你究竟要做什么!”

太子的质问,在大殿中回荡。

良久,司马隽徐徐一拜。

“臣忠心太子,日月可鉴。”他沉声道,“臣守这江山,是为了殿下;握这兵权,还是为了殿下。臣的一切,从来都是殿下的。殿下若要收回,臣自当双手奉上。”

太子的身形动了动,回头看他。

“你若早些应下,你我何必闹到这步田地,你先起来。”

司马隽不动,继续道:“只是这北府都督的令牌,臣恳求殿下,务必牢牢握在手中,不可寄望于他人。臣相信殿下,但绝不相信方谧。”

太子再度变色。

司马隽继续道:“褚越是谢氏旧臣,他可以替殿下守北府,可他也是臣的挚友,他若在北府,仍有臣弄权之嫌。臣请殿下将卓竞赐还于臣。”

他说罢,深深一拜。

第三百二十六章 斥责(下)

太子看他固执的模样,冷笑:“褚越不还给你,莫非我要杀了他么?你把我想成什么人?”

“谢殿下。”司马隽说罢,又是一拜。

太子深吸一口气,道:“你先起来。”

司马隽依言起身。

太子上前去,话语软和下来:“你不必多想。你我本是同根生,这司马氏的天下,仍要你我来守的。”

他说着,手按在司马隽的肩头:“你手执江州,脚踏荆州,对北府鞭长莫及。我怕你忙不过来,反倒让北府易手。我攥在手里,也还是攥在我们司马氏手里,与过去并无差别。不过这领兵之事,我日后还要多多请教你才是。”

司马隽不置可否,只后退一步,问:“天色已晚,今日东宫大喜,臣不再叨扰。还请殿下容臣带鲁先生和继妃回府。”

孙微被关在屋子里,疲惫地昏昏欲睡。

可是她睡不着。只要稍一闭眼,脑海里便想起鲁明。

鲁明进京了,可她竟然一无所知。

定然是陈茂去了番邦,连带着鲁明那头的消息也受阻。

机关算尽,她终究棋差一着。

她以为让鲁明过上富足的日子,他就会在岭南待一辈子。

可是他竟然私自入京,并揭穿了她的身份。

孙微反思,鲁明本就是投机小人,她怎能信任他?

可是这一切都不重要了,她只求不要连累家人。

万幸,昨日已经将孙乔托付给阿茹。

方才她离府之时,已经给了足够的暗示,她理应晓得带孙乔离开。

可是父亲和母亲,他们还在寻阳。

她唯有求司马隽饶他们一命。

也不知到了什么时辰了,内侍轻轻扣门,只道是她可以回府了。

“回府?”孙微问,“太子殿下不见妾?”

那内侍笑道:“王妃言重了。今夜是殿下的新婚之夜,殿下可没有空闲。若殿下有话要问,明日会再召见王妃。”

孙微一头雾水,随那人出了宫禁,离开东宫。