孙微打断:“还望田总管据实以告。”

田瑛只得道:“确有此事。”

孙微颔首:“傅长史不会无缘无故地给田总管送人。不知作为交换,田总管给了傅长史什么?”

田瑛愣住。

一时间,他的眼神有些闪躲,随即道:“禀王妃。在下去年曾得了石山老人的画卷,与傅长史共赏。见傅长史颇为喜欢,于是将画卷赠与傅长史。傅长史颇为感激,转而以美姬相赠罢了。”

石山老人是当世名家,傅诚也向来有爱画之名。这理由听着确实合乎情理。

只可惜在这个节骨眼上,孙微并不相信。

“田总管也见识过我卜问天机的能耐,此言是真是假,我一卜便知。”她的神色仍旧清冷,“还请总管据实以告。”

田瑛的神色愈发不定,片刻的沉默之后,终是败下阵来。

“傅长史确实对在下有所求。他有一妻弟,名唤郭信,本是在下账中属官。”他的声音低低,“两月前,湓城司马张松因病辞任,傅长史来见在下,说想让郭信升任湓城司马。”

湓城在寻阳城东北,是拱卫寻阳的重镇。湓城司马则是湓城营的副将,颇有实权。

为何是湓城?

有个答案在孙微心中呼之欲出。

孙微沉下脸:“先王和世子治军严厉,江州军职,无论大小,向来能者居之。如今先王尸骨未寒,总管却惦记上了卖官的勾当,对得起先王和世子的信任么?”

田瑛满面羞愧,跪拜在地:“王妃恕罪!是在下失职!在下定当向世子请罪!”

孙微想要的,却并非是让田瑛请罪这般简单。

田瑛做下这等事,自是要处置的。可当下司马隽不在浔阳城中,这田瑛也并非全然已经全然无用。

她喝一口茶,道:“傅长史这妻弟郭信,田总管可曾见过?”

田瑛答道:“禀王妃。在下与傅长史是邻居,郭信比在下小十岁,算是在下看着长大的。”

第一百二十七章 搜宅

说着,田瑛瞥了瞥孙微,见她脸上神色不改,赶紧又补充道:“他出身世家,自幼习武,熟读兵法,刀也练得极好。先王在时,也曾称赞过。先前张松辞任,世子又在京中守丧,不在江州。正当用人之际,又加之傅长史求情。在下着急之下,一时糊涂,这才……”

孙微却道:“这郭信,年纪多大?”

田瑛不明所以,答道:“二十六了。”

孙微道:“田总管可曾想过,当下在湓城做湓城司马的,并非郭信本人?”

田瑛惊诧不已,只觉荒谬。

“这……”他干笑一声,“王妃莫不是在说笑,怎会有这等事?”

若说缘由,孙微可以跟田瑛论上一阵子。

她已经让邓廉派人查了傅诚四个月,对傅家乃至郭家都了如指掌。

孙微知道,就在数日之前,郭信曾向傅诚要钱。

一番争执后,傅诚给了他一笔钱,将他打发到了新蔡郡的老宅。郭信既然此刻在新蔡郡,那么在湓城的就绝非郭信。

孙微道:“郭信既是你帐下属官,那么你该知晓,他好赌成性,对么?”

田瑛的面色再度僵住。

他知道孙微身上有奇术,却没想到她竟是能真的通晓天机。郭信的底细,显然她已经全知晓了。

孙微继续说:“郭家的家财,早已经被郭信败光了,在营中亦不过常年挂着虚职。田总管莫再自欺欺人。”

话说到此处,田瑛也不敢再掩饰。

“虽如此,可在下看郭信多年来不曾做过枉法之事,且有傅长史作保,在下才松口。让他人冒充军职,可是重罪,那郭信又岂有这个胆量?”

孙微淡淡道:“此事,是田总管做下的,妾的话也只能到此处。世子过不久就要回来,田总管看着办便是。”

田瑛已然明白,这是孙微在给他机会。

他忙再拜,道:“王妃恩德,在下没齿难忘!王妃放心!此事,在下一人做下,一人担当!那郭信若敢造次,在下放不过他!在下即刻亲自前往湓城,彻查此事!若果然有贼人冒充,定当捉拿,严惩不贷!”

孙微摇头:“他们敢做下这等事,难道不会防着败露,在田总管身边布下眼线?只怕田总管一动身,他们就知道了。”

田瑛愕然。

“总管是先王旧臣,我对总管说这些,亦是为了顾全先王的体面。故而此事,务必保密。若有别人知道,宣扬出去,那么连我也保不得总管了。望总管切记。”

田瑛已经沁出了一额头的汗。

“在下明白!王妃大恩,田瑛必粉身碎骨以报!”他伏地叩首。

待田瑛离去,阿茹打量着他的背影,问孙微:“以王妃之见,那冒名顶替的湓城司马,是谁?”

“此事出在两个月前,郭信的年岁又是二十六七,你觉得会是谁?”

阿茹想了想,面色一变:“崔泮?”

孙微颔首。

“早前我等经过石城时,崔泮逃脱,世子曾令傅诚捉拿,傅长史无功而返,终无所获。但若是傅诚有了贰心,不但可以将人藏了起来,还可以偷天换日地安置在江州。”

“若是如此,这傅诚真可谓罪大恶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