人还活着,这年还是要过的,日子还要过下去,许家的二姑娘这时候希望一切都如她以为,有条不紊地过下去。

侯府不会灭,她不会死,她会跟着她的丈夫回到侯府,过他们接下来的日子。

她心里认定了她以后的日子还长,遂这天在她握着他的手时,她丈夫醒了,她也只是朝他微笑:“夫君,您醒了?”

她说话时,不知自己说着话,眼眶里已全是泪,但睁开眼的宣仲安慢慢看了个明白,把她的脸一寸一寸,丝丝毫毫地皆纳入了眼中、心中后,他道:“醒了。”

他闭上了睁开一会就有点疲惫的眼,捏了捏手中那柔软的手,“辛苦你了。”

他不用去想,就知道她等他醒来的这些时间有多难熬。

“不辛苦。”许双婉摇头,“您要喝水吗?可饿?”

得了他的摇头,她仍自叫了虞娘子进来拿水过来,这下跟他说道起了她前来东宫和随后这几天发生的事。

说到末了,她道:“我想家里需要父亲,外祖也是有差事在身的人,不宜在宫里久留,就一一劝他们回去了,他们比妾身还要担心您。”

“知道了。”宣仲安说到此,睁开眼看着她,“多谢婉姬,我知你的担心,不比他们少。”

许双婉朝他笑,笑得眼泪都流出来了。

多不多,少不少,都无妨,都无所谓,都是无关紧要的事,最重要的是,他真的活过来了。

不多时,没待他们说上两句话,太子就急匆匆地过来了,要跟宣仲安密谈,许双婉见太子脸色,不等太子开口,就先行告退了下去。

她为避嫌,没在外厅落座,而是出了门,站在了廊下,但没站多久,冷风还未吹疼她的脸,就有宫人来报,说太子妃找她。

许双婉赶紧跟了过去。

这次因为她身边只留了一个虞娘子,这次她连虞娘子都没带,留下了虞娘子候在外面,等长公子的吩咐,她则独身一人跟着宫中侍女去见了太子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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这位宣家的长公子夫人,归德侯府唯一的少夫人,比头一次见她,这位小夫人的身份现在更是大不一样了太子妃霍雀再知这位宣少夫人如今的身份不过。

这许家的二姑娘,也不知道她命里注定的是什么运气。但看不明辨不清,也无碍太子妃知道宣许氏现今的身份,已随归德侯府那位长公子的所作所为水涨船高。

因着这次,玘妃都受了牵连。

那几十年在水边走也没湿过鞋的玘妃这次栽了个大跟头,被圣上打了个半死又幽禁了起来,甚至七皇子都被他怀疑是不是他的种,这等事这几日在宫中一一被细察起来,圣上甚至拿刀扎了燕王的心,如若不是怕燕王余党听闻燕王死了在燕地起兵造反,这时候燕王都死了。

太子妃在宫中过了惊心动魄的几天,数夜无觉,早疲惫不堪,但对着这位得太子欢心的宣长公子的夫人,她还是打起了精神,一见人的面就拉了人的手,笑道:“听说你这几天日夜不眠照顾你家长公子,这是辛苦了罢?”

太子妃脸上化着妆容,但许双婉也是看出了她的几分疲色,她跟着太子妃落座,没拒绝太子妃的亲近,随手把靠垫往太子妃身后一塞,与她暖声道:“是操劳了些,但有时也能眯个眼打个盹,并不是太累。”

太子妃往软垫上一躺,身子不用板着,身上也舒适了些,这下也是顾不上装态,苦笑道:“都一样。”

她也是如此。

细究起来,她也不知道她到底图的什么,还是以后会不会好意了别人,只知道杀红了眼,那就必要把能踩下去的弄死了不可。

玘妃得死,太子妃知道,这个人不止是太子的心头刺,也是她的眼中钉。只要玘妃活着,太子就不可能那么容易继得了大统,而她的儿子就当不了太子,且为更重要的是,玘妃知道她霍氏的能耐,也是非要置她于死地不可。

但太子妃这次不打算跟玘妃再耗下去了,玘妃自负,自认为她对圣上了如指掌,能把圣上当猴一样地玩弄,但她不,就是圣上这几年再名不符实,她也敬畏着那置顶在她头上的皇权,她没那玘妃那胆,没玘妃那自负,她这次就是只想把玘妃弄死,让这个人从此埋葬在土里,再也不能活着跟她捣乱。

太子妃心里带着股狠劲,这段日子过得非常不好,这时候见她说完话,这许二也只是拿过宫女递过来的毛毯给她盖到毯上,她也是闭了闭眼,不忍对这幼小又虔诚的小姑娘,用上她那幅太虚假的面孔,过了一会,她拍了拍身边安静柔顺的小姑娘的手臂,跟她道:“许二,这次回去,记着了,一定不要往宫里冲,也要把家里那位手狠的爷劝住了别往宫里钻,等圣上杀干净了,心平了,他再跑回来,那才是他的生路。”

急于请功,只会让现在在暴怒当中的圣上迁怒而已。

现今的圣上就算还留以往的几份清明,但他毕竟不再是当初的圣上了,盛怒当中的他,不过是一个被激怒的愚蠢的普通人而已。

第34章

“记住了没有?”

“记住了。”许双婉点头。

霍氏嫁给太子七八年之外了,这些年间她一共孕有四胎,最后活下来的只有一个公主,一个皇太孙,她最初生的两个皇孙,说是夭折,其实都是不明不白的死了,东宫这些年的日子早把她熬得面目全非,想及那些人,她眼睛都带着自己都不明的狠烈。

那里面,带着一种咬牙切齿,恨不生啖其肉,饮其血,抽其筋的恨意。

许双婉看了个明白,当下更是恭顺,太子妃说什么,她便记住什么。

“好好跟你家长公子说,他会明白的。”太子妃说罢,也是笑了,“行了,不说这些了,来,喝点姜茶,这天是越来越冷了,这在外面冻着了罢?”

见她说罢,许二又点了头,太子妃笑容更是深遂。

她说这番话,固然是因为她看得上这许二,另一个,也是透过她与那位长公子交好那一位,可是真正手狠手辣的主,但凡有一点生路,他就连自己的命都敢往上赌。

偏偏,他还运气好。

这样真正狠辣的人,太子想用,她吧,当然也就帮着太子了。

太子妃对许二的柔顺是甚为满意的,等宫人来说宣长公子醒了,找他家长少夫人回去后,她还把她镶满了宝石的手炉送给了她。

许双婉本来不想接,但太子妃笑说了一句拿着吧,不是什么稀罕物什,她就接了过来,摸了摸这镶满了宝石的手炉。

应该值不少钱,这段日子把归德侯府的那点家私算了个明白的侯府媳妇心道。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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宣仲安醒来后又在东宫呆了三天,三天后他的头和手能动后,他就打算回府了。

药王来给他诊治,知道他要走,气得眼睛都瞪圆,“你害苦了我,我走不得,你却能回家?我扎死你!”

宣仲安好脾气地笑笑,“您是圣上的贵客,圣上一时舍不得您走也是情有可原,再则,您不是很早就想来太医院看看他们的药库吗?我听说太医院的药库存储丰富,所存药物种类成千上万,这点时间,应该不够您都瞧一遍的罢?”

“那倒是,我都没看到一半,这些江湖郎中治病没一手,但搜刮药材倒是有一手,他们往民间抢了不少好东西,我收集的没他们齐。”药王点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