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分开??”沈竹漪讥笑道,“你我神魂之间有灵契相约,躯体之间有鸳鸯镯捆绑,注定纠缠在一起?。就?算你要去阴曹地?府,我也会去的。”

云笙垂眼道:“我已用灵力为你你镇压业火,只要你不动用业火便不会再有事。而你也信守承诺,为我修复了灵根。所以你我二人的灵契,也可以作废了。”

她两指并拢,引出二人眉间的灵契。

当年结契之时,他咬在她脖间的血印尚在隐隐作痛。

下一瞬,她掐灭了那道灵契。

沈竹漪面上的笑意凝滞了。

他感受到灵魂深处的印记被一点点抹除,那种失去羁绊的恐慌一瞬间将他吞噬。

云笙道:“我帮你取回剑骨,自此?以后,我们各不相干。你去复你的仇,我做我的云梦王女,我们好聚好散,也算两清。”

如果她终将如往生?镜里那般要肩负起?王女的使命,那也不必让他再有什么念想了。

哪怕让他恨她,也比爱她好。

云笙庆幸的是?,她并未对他做出什么承诺,他也不会陷得太深。

沈竹漪的身体蓦地?沉重下去,倒入柔软的衾被中。

他抬起?眼?睫,眼?神死死地?盯着她唇上的口脂。

她在算计他,他知道。

在她吻上来的时候,他不是?没有觉察到异样,可是?身体却无法抗拒,任由着她将掺了药的唇脂,一点点送入他的口舌中。

他的躯体贪婪地?沉溺在和她短暂的贪欢,他的灵魂抽离在外,冷冷地?注视着自己动情的模样。

真是?……下贱。

明明他生?平最恨欺骗和算计。

就?像是?被驯化了的兽,在驯兽人解开?脖颈的枷锁时,那已然刻入骨髓中,根深蒂固的反应,不是?反扑撕咬,而是?收敛了利爪和羽翼,静静等着少?女的屠刀挥下。

她擦去唇上的口脂,敛了笑,静静看着渐渐趋于平静的他。

这种迷药只要入了体,就?算是?猛禽凶兽都能放得倒,够他安稳地?睡个七日,彻底养好伤势。

她转身离开?,却又?蓦地?停住了脚步。

她嗅到了血腥气。

云笙猛地?回过头。

不知何时,她鬓间的金簪被他握在了手心。

沈竹漪的手攥着簪子锋利的尾端,用了十足的力道,指节近乎发白。

发簪刺破他的掌心,十指连心,他疼得面色发白。

借住这一丝疼痛,他获得了片刻的清明。

鲜血滴落在衾被中,洇出一团团刺目的血花。

他却似无知无觉似的,盯着她的眸光近乎于偏执。

他握着金簪的手不停地?淌着血,浸入衾被中,似是?血泪,猩红血迹映衬下,少?年苍白的面容好似幽怨的厉鬼:“云笙,你总算说?了真话,终于,你终于说?出口了……”

“你早就?想摆脱我了……”

他日日夜夜被折磨的噩梦,这把剑悬在他的头顶,摇摇欲坠,总算坠落下来,连着皮肉血淋淋地?扯断,千疮百孔。

云笙哑然无声。

他笑了一声:“也对,比起?和王庭的罪人亡命天涯,当然是?做那万人之上的王后来得逍遥快活。只是?不知那姬承曦可知,你浑身上下都留下了我的痕迹,我吻过你心口的痣,我探入过你的识海,与你肆无忌惮地?神魂相交,你的血肉骨骼筋脉之间都有我留下的痕迹……”

“若你要嫁与他人,你那好夫君每每要与你亲近,要进你识海之前,都得费尽全力破开?我留下的禁制。”

吐出尖酸刻薄的话语时,他心里痛得厉害,光是?幻想着她嫁作他人,妒火便在心中烧成灰烬,他近乎快要掉出泪来,一字一句挤出来,都压着喉间的血腥气,“姬承曦那废物,做得到么?”

云笙被他露骨的话刺得一激灵:“你无耻!”

她深吸一口气,顿时明白他是?在激怒她。

云笙紧紧闭上眼?,半晌,她道:“是?,你说?的很对。我就?是?这般见利忘义?的人,当初找上你,也不过是?有利可图。你与王庭有仇有怨,可我却不一样,我回到王庭,受万人敬仰,再也不用过苦日子,再也不必躲躲藏藏,难道不好么?”

沈竹漪将那金簪抵在脖间:“那你为何不割下我的头颅,当做投名状呢?杀了我,杀了我啊,你把我的心剖开?,你就?彻底解脱了。”

云笙看着这样的他,心中酸涩。

不是?因?为他的话,而是?看到他这种近乎疯魔的样子。

她后知后觉地?想到,在某些方?面,他们是?如出一辙的人。

但凡觉察到一丝隐瞒和欺骗,便会惶恐不安,越是?在意,便越容不得一丝龃龉的沙粒。

染血的金簪在脖颈上溢出一道血线,沈竹漪的双眸似是?白日的焰火那般明亮,他定定地?看着她,任由金簪往皮肉深处陷进去,烛火那一点飘摇的光在他眼?底化作病态的猩红。

云笙这般看着他,仔细地?描摹过他的眉眼?,眼?前却不受控制地?浮现出往生?镜里呈现出的那会发生?的一幕幕。

在灵山的时候,在那片尸骨中寻找他的时候,云笙想通了很多事情。

只要他活着便好。

云笙袖中飞出一张符箓,那横在沈竹漪脖颈上的金簪便“哐当”一声掉落在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