顾景之朝顾长宁笑了笑说,“爹爹今日有些乏了,长宁先回去,明日再来找爹爹认字好不好?”

“那爹爹早点休息,长宁明日再来。”小丫头说完,恭恭敬敬的给顾景之行了礼,这才迈着小短腿出了屋。

到了门口,长宁又回过头来,冲着顾景之甜甜一笑,“爹爹要乖乖听话,好好休息哦。”

看着小人儿的背影消失在眼前,忠伯当即就跪了下来,“少爷,都是老奴不好,没有发现熏香有问题,一天不落的给您点了熏香。”

“怎么回事?”见忠伯这般状况,顾景之心里其实已经明白了几分。

“这熏香本身没问题,没有被病痛折磨的人是安神功效。但它里面有一味草药同您日常服用的药物相克,会让人久咳不止,还会让人浑昏聩乏力,久而久之甚至可以致命。”

忠伯的话像一记重拳,捶打在顾景之的胸口。

“四爷,侯爷今日送来的熏香与之前的还有些不同。”忠伯说着,用余光瞟了一眼顾景之。

“这次的熏香又加了一味药材,可以让人致幻,大夫说,连用一个月就可以杀人于无形。奴才托了人取了侯爷屋里的熏香查验,里面并没有多出这味药材。”

忠伯还在自责,“老奴太不小心了,从来没有怀疑过熏香有问题,多亏了长宁小姐,不然后果真是不堪设想。”

顾景之见过大世面,很快恢复了冷静,“这件事情先不要声张,去做个类似的熏香回来。”

他倒要看看,是谁非要置他于死地。

忠伯连连点头,“还是四爷思虑周全,那一直给你看病的大夫要不要换一换?说起来,多亏了长宁小姐,我还一直对她有偏见,老奴一会儿就去给小姐赔罪去。”

顾景之摆了摆手,“不必,一切照旧就是,长宁那边也是一样。”

身染沉疴这么些年,他的身体早就是一具空壳,今日接二连三出了这么些事,他实在是有些吃不消了,也是时候装一装了。

忠伯也是个人精,马上着急忙慌,大张旗鼓请府医了。

一连几日,鹿鸣轩都大门紧闭,只说是四爷的病情恶化了。

一时间侯府里都在传,说顾四爷命不久矣。更有人到处传,说顾四爷就不该选顾长宁那个扫把星,刚过去三天,顾四爷就要被克死了。

这话自然也传到了鹿鸣轩,不知是有心还是无意,顾长宁身边的那两个丫头在长宁屋子外头议论了起来,“咱们四爷也真是倒霉,怎么就偏偏选了这位,这不,恐怕连命都保不住了。”

“可不是吗,这么个人人避之唯恐不及的祸害,四爷还把她当宝,都病成那样来,还见天让人给她送衣服首饰,我要是她,自己一头扎进花园的湖里,也算是报答四爷对她的大恩大德了。”

顾长宁躺在床上,眸色一沉,春兰秋菊的话一字不落的进了她的耳朵。

事情不该是这样的,爹爹至少还有六年的寿命,一定是哪里出了问题。

可问题到底出在哪里呢?顾长宁丝毫没有被方才的声音影响,一点点理清思路。

对了,上一世爹爹没有选自己,这是个变数。虽然重活一世,可上一世她不是在罚跪就是被关柴房,知道的信息真的寥寥可数。

第8章 钻狗洞

她要去见爹爹,找出爹爹病情加重的原因。

正门肯定是不能走了,春兰、秋菊显然也是不可信的,谁家丫鬟会暗示主子去投湖呢。

这几日她可没闲着,海棠苑有个隐蔽的狗洞,她可以从那里出去。

打定主意,顾长宁悄悄起身,穿戴整齐后又瞥见桌上那本《千字文》,想起自己倒背如流时顾景之脸上的惊讶和欣喜,把书也放在自己的小包包里,从窗子翻了出去。

此时已经是半夜,外头一个人都没有,只有风吹树叶的沙沙声。

顾长宁摸索着往狗洞的方向走去,狗洞很小,好在顾长宁身体纤弱,七扭八扭还是成功的钻了出来,只是那身好看的衣服和整齐的头发已经变了模样。

顺利出了海棠苑,顾长宁迈着小短腿,马不停到了鹿鸣轩,看着紧闭的房门,小丫头犯难了,这黑灯瞎火的,到哪里去找鹿鸣轩的狗洞呢。

顾长宁环顾四周,发现有棵树的树枝刚好伸到了院子内,想到爹爹,顾长宁没有半点犹豫,抱着树枝哼哧哼哧就爬了上去。

这爬树的绝活还是上一世饿得没办法,爬到树上摘果子练出来的,没想到今日还派上用场了。

顾长宁小心的扶着树枝,爬到那根伸到鹿鸣轩的树枝上去,可事情远没有那么简单,她如今是在鹿鸣轩上方了,可是离地面太高,下不去。

顾长宁犯了难,只能老实的趴在树枝上,终于,门开了,顾长宁在心里默默祈祷,“一定要是温嬷嬷,千万别是忠爷爷。”忠爷爷好像很不喜欢她的样子。

可偏偏怕什么来什么,从顾景之屋里出来的正是忠伯。

顾长宁到底是个小孩,在树上趴了半天,早就手脚麻木了,又一心记挂着爹爹的病,长宁大着胆子喊了一声,“忠爷爷。”

忠伯脚步一顿,四处望了望,什么都没有。他摇了摇头,自言自语道,“这人啊不服老不行,也没怎么熬,怎么就幻听了。”

“忠爷爷,您没有幻听,我在这呢。”长宁怕惊扰到别人,没敢大声喊。

“这不是长宁小姐的声音吗?”忠伯打起灯笼,到处找了起来,可院子里什么也没有。

顾长宁抱着树枝的手已经撑不住了,费力的说,“忠爷爷,我在你头顶上呢。”

忠伯抬头一看,一个东西正好从树上掉了下来。顾不得细想,忠伯一把将灯笼丢开,双手稳稳的接住了掉下来的东西。

“忠……忠爷爷,谢谢你救了我。”忠伯这才明白原来长宁小姐刚才是在树上呢。

感觉着怀里猫儿一般轻飘飘的的小人儿,忠伯只觉得后背发凉,还好自己接住了。

得不到忠伯的回应,又看不清楚忠伯的表情,顾长宁怯怯的说,“对不起忠爷爷,我只是太担心爹爹。”

忠伯二话不说,抱着顾长宁又回到了顾景之的屋子。

“四爷,树上掉下来一样东西,特意带来让你过目。”忠伯说着,就双手把顾长宁往顾景之面前一送。

眼前的小人儿脸上有汗水流过的痕迹,头发上还粘着树叶,衣服也被荆棘刮破了,手上腿上不少地方破了皮,从头到脚乱七八糟的样子。

顾景之心里猛的一抽,挣扎着从床上坐了起来,接过顾长宁,关切的问,“长宁,谁欺负你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