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火药引信刮下的碎屑。
井口铁盖边缘的焊痕在火折子底下泛着暗红,像是刚被人用烙铁封过口。陆云璃刀尖卡进缝隙,手腕一拧,金属发出刺耳的呻吟。温雪瑶蹲在一旁,银簪轻点井壁砖缝,听着夹层里细微的回响,像在听一锅快煮沸的药。
“左边第三块,松的。”她头也不抬。
“你耳朵比狗还灵。”他咬牙撬动石砖,额角青筋一跳一跳。
“狗可不会用银簪当听诊器。”她顺手把簪子递过去,“撬完记得还我,这可是我唯一能插头发的玩意儿。”
砖块落地,发出闷响。一股子火油混着铁锈的味儿从缝隙里钻出来。温雪瑶凑近一嗅,眉头一拧:“引信刚动过,火药桶还在。”
“那就不是等着炸我们,是等着我们炸别人。”陆云璃收刀入鞘,伸手去探墙洞。
“等等。”她一把按住他手腕,“你命硬,不代表墙里没机关。”
“你怕我死?”他挑眉。
“我怕你死之前没把刀还我。”她抽出银簪,先伸进去转了一圈。
“咔。”
机括轻响,快得几乎听不见。温雪瑶猛地往后一仰,整个人被陆云璃拽着后领拖开三步。下一瞬,数支铁箭从墙缝激射而出,钉进对面宫墙,箭尾还在嗡嗡震颤。
“你刚才说怕什么来着?”他松手,拍了拍她肩头灰。
“怕你抢我台词。”她甩开披风,从袖袋摸出最后一点辣椒粉,捏着指尖往机关孔里撒,“这玩意儿现在比金子还金贵,洒多了明天咱俩只能靠瞪眼御敌。”
粉末落进孔洞,机关运转声顿时卡顿,像老牛拉破车。两人屏息贴墙,等那股子涩劲过去,才猫腰钻进夹层。
里面窄得只能侧身通行,头顶是粗铁管,脚下是木架,一排排雷火桶码得整整齐齐,桶身刻着“御械监三年造”字样。温雪瑶蹲下身,指尖抚过桶盖接缝,忽然停住。
“不对劲。”
“哪不对?”
“这桶是湿的。”她抬手,掌心沾了水珠,“井水还在循环,火药没暴露。可引信碎屑在井口,说明有人提前进来过图什么?真想炸,直接点火就是,何必多此一举封井?”
陆云璃眯眼扫视四周:“除非,不是为了炸我们。”
“是为了炸墙。”她接话,“让私兵从外面杀进来,名正言顺‘救驾’。”
“然后把我们炸死在火药库里,说是误触机关。”他冷笑,“这剧本我都看腻了。”
“问题是,谁写的?”她站起身,银簪轻敲桶身,发出空闷回响,“引信被动过,说明有人来过不止一次。而且……”她忽然顿住,目光落在角落一堆散落的箭匣上。
箭头朝外,整齐码放,像是专等谁来触发机关。
陆云璃走过去,抽出一支,箭杆通体靛蓝,像是被染料泡过。他皱眉:“燕王府火器营的标记。”
“可箭镞呢?”她接过箭,银簪一挑,箭头翻转,露出底部刻痕一个“太”字,底下还有一圈细纹,是太子府军械司的暗记。
两人对视一眼。
“太子的箭,燕王的染。”她把箭转了转,“这不合规矩。”
“除非他们商量好了。”他声音低下去,“一个出人,一个出火器,联手演这出围城戏。”
“那咱们就是戏台上的死尸,还得自己躺进棺材。”她把箭往地上一插,“真贴心。”
话音未落,她脚下一沉,木板发出异响。陆云璃瞳孔一缩,猛地将她扑倒。下一瞬,石壁两侧机关齐发,箭雨如蝗,密密麻麻射向他们刚才站的位置。
箭杆撞在铁管上,火星四溅。
温雪瑶被压在底下,鼻尖蹭到他肩甲,铁腥味混着汗味直冲脑门。“你能不能别每次都摔这么重?我骨头不是铁打的。”
第六十四吃瘪
底下烟势渐弱,私兵们换了干布,开始搭云梯往梁上爬。领头的举刀大吼:“活捉梁王妃!赏金千两!”
温雪瑶低头瞅了眼,嗤道:“千两?我命这么便宜?上回杀个刺客都给两万。”
“你那时候还没涨价。”陆云璃说着,忽然抬手按住她肩膀。
她顺着他的目光看去墙上的血符正以肉眼可见的速度褪色,图纹边缘开始模糊,唯有西南角那口井的标记,还留着一道暗红残影。
“得记下来。”她说着,掏出银簪,蘸了点指尖血,在掌心描画符纹走向。
血一上皮,掌心立刻发烫,纹路竟微微凸起,像有东西在肉底下爬。
“西洋镜呢?”她问。
陆云璃从怀里摸出一块铜镜,镜背刻着古怪星图。这是他母妃留下的遗物,平日当镜子用总觉得反光怪异,照人总少半边脸。
她接过镜子,斜斜一转,将窗外微光折射到墙面。残符在镜光下忽然清晰起来,原本看不见的虚线浮现,直指井底某处暗格。
“果然。”她眯眼,“雷火桶不在井底,而在井壁夹层。外面看是石砖,里头是铁壳,一旦点燃引信,炸的是整段宫墙。”
“我们得去拆。”陆云璃说。
“不去也得去。”她甩了甩手,把血迹蹭在袖子上,“不然等他们放火断水,咱们就成烤乳猪了还是辣味的。”
底下梯子已经搭到一半,私兵们挥刀砍梁,木屑纷飞。有人拿弓箭往上射,箭头擦着温雪瑶耳侧飞过,“夺”地钉进横梁,尾羽还在抖。
她拔下箭,看了看,又扔回去,正中那人脑门。
“哎哟!”那人捂头惨叫,“这箭怎么自己飞回来了!”
“心理战术。”她拍拍手,“比辣椒管用。”