赵掌柜呵呵两声,低头吹了口茶:“不是卡壳,是……最近货紧。雄黄这东西,炼丹的多,药用的少,咱们小铺子,不敢囤太多。”

他说着,手腕一抖,茶水泼出来,正正洒在摊开的账本上。

温雪瑶眼角一跳。

这茶,是刚续的,不烫。可赵掌柜的手,却像被烫着了似的,猛地一缩,茶盏差点脱手。

她不动声色,只笑着:“掌柜的,您这手,不太稳啊?”

“老毛病,天凉就抖。”赵掌柜强笑,拿袖子去擦账本,可那墨字一遇水,立刻晕开,像被泼了汤的字帖。

温雪瑶目光扫过账本,瞥见一行小字:“燕王府,补药十剂,含雄黄、皂矾……”

她心里冷笑:又见面了,老熟人。

“要不这样,”她忽然叹气,“您这儿若实在没货,我们去别家也行。就是赶时间,怕耽误了江南的病患。”

赵掌柜一听,赶紧拦:“别别别!我这就去库房查查,兴许……还有点存货。”

他说完,转身就要往里走。

温雪瑶忽然“哎哟”一声,脚下一滑,整个人往前扑,手肘正撞在柜台上。

“算盘!”她惊呼。

那架黄铜算盘“哗啦”一声翻倒在地,木珠子滚得满地都是,有几颗还卡进了地砖缝隙。

“对不住对不住!”她赶紧蹲下捡,一边捡一边数,“一上一,二上二……哎,这颗怎么嵌得这么紧?”

她指尖抠了抠,发现其中一块地砖边缘有道新刮的泥痕,像是最近才撬动过。

她不动声色,趁低头捡珠子时,指甲轻轻一拨,那块砖竟松了半边。

她心头一跳,指尖一挑,揭起半块砖,底下赫然藏着个油纸包。

她迅速抽出,塞进袖袋,再把砖推回原位,顺手捡起最后一颗珠子,起身拍了拍裙子。

“赔您一块银锭,改日再谈?”她笑着递出银子,“您也别太为难,咱们生意人,和气生财。”

赵掌柜脸色发白,勉强点头:“好说,好说……”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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出巷口时,暮色已沉。温雪瑶站在墙角阴影里,掏出油纸包,一层层打开。

里面是一枚火漆印信。

四角飞燕衔芝,纹路清晰,火漆未干,显然是刚制好不久。

陆云璃接过,指尖摩挲着印纹,忽然冷笑:“他用太医院的账,走民间的铺,毒藏于补,赃匿于商……好一个金蝉脱壳。”

温雪瑶吹了吹印信上的浮灰,轻声道:“现在,咱们不是追毒,是钓鱼。”

陆云璃抬眼,暮光映在眸中,像刀锋出鞘。

他把印信递回她手中:“你来当饵。”

温雪瑶接过,指尖一捻,那火漆微微发软。

她忽然想起什么,从袖中摸出一张新纸,提笔写:

“百斤雄黄,三日交货,济世堂赵掌柜接单,火漆印信藏地砖下。燕王府毒链外延证据确凿。建议”

笔尖悬在纸上,墨滴将落未落。

陆云璃忽然伸手,按住她手腕。

巷子另一头,传来脚步声。

第四十六章七日

巷口的风卷着落叶打了个旋,温雪瑶不动声色地退后半步,袖中火漆印信还带着体温。她没再回头,只将发髻一挽,银簪压得稳稳当当,转身便朝王府侧门走去。身后空巷寂寂,仿佛刚才那阵脚步只是夜风撞了墙。

书房灯影未熄,陆云璃仍昏睡在榻,呼吸浅得像纸片飘在水上。温雪瑶掀开毯子一角,他的后颈赫然爬出一片蛛网状红纹,已越过肩胛骨,边缘微微凸起,触手竟有些发烫。她指尖一颤,不是因为吓,而是这纹路太规整了,像谁拿笔描过。

她从妆匣底层摸出那面西洋镜,镜面冰凉,边框雕着看不懂的花枝。这玩意儿原本是她拿来补妆顺眼的,谁让现代百货公司送的赠品,穿越时也跟着来了。她拧紧镜筒,对准红纹投出一道光斑,映在墙上。再抽出枕头下的《皇极秘录》残页,抖开一角比对。

墙上的光影扭曲着,可那走向、分叉、末端回钩的角度,竟与古籍图谱重合九成。她眨了眨眼,又调了调焦距,确认自己没眼花。这哪是毒发症状?分明是某种仪式性标记,像是……被盖了章。

“龙脉诅咒”四个字在脑子里蹦了一下,她差点笑出声。要不是亲眼看着陆云璃抽搐咬舌,她真以为自己误入了志怪话本的片场。

她合上书,把西洋镜塞回妆匣,顺手往里加了把铜锁。这东西再用一次,怕是要被人当成妖女烧了祭天。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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次日清晨,宫里来了轿子,说是太后召她谢恩。温雪瑶站在镜前换礼服,宫女低头束腰,她故意慢了半拍,手腕一翻,银镯从袖口滑出寸许。

宫女没反应。

她心说:好家伙,看来这镯子还没到人尽皆知的地步。

进殿时香烟缭绕,太后歪在软榻上,手里捻着佛珠,眼皮都没抬。温雪瑶规规矩矩行礼,起身时袖子一松,银镯又露了一截。

佛珠“咔”地顿了一下。

“等等。”太后开口,声音轻得像刚睡醒,“你腕上那个……什么花纹?”

温雪瑶装作一愣,顺势抬手:“回太后,是家母留下的旧物,说是避邪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