王瘸子立刻摆手:“不是我!我这辈子就修过三辆水车,哪知道什么机关兽!”
墨子渊没理他,只低头看着那块残油。火光下,徽记的轮廓越来越清晰,燕尾的三叉像是某种符号。
温雪瑶忽然伸手,把墨子渊的算盘从袖中抽出来。
“你上次说,算盘能测震动频率。”她拨了拨珠子,“现在,它能不能测出这油,是从哪儿来的?”
墨子渊沉默两秒,把算盘翻过来,一颗颗珠子按顺序拨动。他闭上眼,像是在听某种只有他能听见的节奏。
三分钟后,他睁开眼。
“油的震动频率,和码头东侧第三口盐井的抽水泵一致。”他说,“有人从井底取油,混进水车轴承,再封回去。”
陆云璃猛地抬头:“那口井,是燕王府名下的。”
温雪瑶把算盘塞回他袖中,站起身,拍了拍手上的灰。
“所以不是我们修坏了水车。”她说,“是我们把它修活了。”
墨子渊看着那台静止的铁兽,齿轮缝隙里还卡着半截断指。
“它醒了。”他说,“而且,它记得自己该杀谁。”
温雪瑶的银针还卡在齿轮缝里,针尾微微颤着,像根被风吹歪的旗杆。她没拔,只用指尖轻轻一推,针尖往深处滑了半寸,撬动卡死的轴片。齿轮“咯”地松了一扣,油泥从咬合处挤出来,黑得发亮。
“别碰那油。”陆云璃站在三步外,剑没收鞘,剑尖朝地,手背青筋浮起,“刚杀过人,现在还烫。”
温雪瑶没理他,把火折子凑近轴承外圈,火苗舔着铁壳,热气一寸寸往上爬。她等了十息,突然用银针猛戳铆钉接缝“啪”一声,一颗钉子崩飞,砸在陆云璃脚边。
“热胀冷缩。”她说,“再不拆,等它凉透,油又凝了。”
陆云璃盯着那颗钉子,又抬头看她:“你非得现在碰?那些人还躺在那儿。”
“正因为他们躺在那儿。”温雪瑶伸手去抠另一颗铆钉,“这东西不是失控,是被人叫醒的。我不查它做了什么,我就得躺下去。”
墨子渊蹲在水车另一侧,算盘摊在膝上,珠子一颗颗拨动,声音轻得像在数米粒。他忽然停住,把算盘翻过来,用指甲敲了敲第三列的底珠。
“齿背有刻痕。”他说,“不是磨损,是刀刻的。”
温雪瑶立刻转到主齿轮后侧,借火光一扫果然,齿根阴影里,几道细线排成斜列,像是谁用针尖偷偷写下的字。
“安圣国文。”墨子渊走过来,袖子一抖,算盘滑进手里,“楔形,左倾十三度,老体。”
“你能认?”陆云璃皱眉。
“不能。”墨子渊拨了拨珠子,“但我能听。”
他把算盘贴在齿轮侧面,闭眼,指尖轻敲珠面。一串节奏缓缓响起,像雨滴落在瓦片上。敲到第七拍时,他忽然睁眼,把三颗珠子推到顶格。
“这三个音节,和第54章暗渠图边缘的符号共振频率一致。”他说,“‘归位’。”
温雪瑶立刻从袖中抽出一张油纸,是那张暗渠图的摹本。她对照齿轮上的刻痕,手指顺着纹路描。“‘双生’……‘归位’……后面两个字残了,但弧度像是‘机关’。”
墨子渊把算盘重新摆成四列,每列三珠,模拟音节长短。他反复推演了三遍,最后把末列的珠子全拨到底。
“‘双生归位,机关重启’。”他说完,抬头看她,“不是警告,是指令。”
陆云璃冷笑一声:“谁下的指令?鲁班活到今天,还兼职写密码?”
“不是人写的。”温雪瑶指着刻痕,“是工具刻的。刀口深浅一致,角度无偏差,像用模子压出来的。”
墨子渊点头:“只有批量生产的机关,才会统一刻字。”
陆云璃盯着那台死寂的水车,忽然抬脚踹了下底座。铁壳“嗡”地震了一下,没动。
“所以这玩意儿,本来就是个信差?”他说,“撞死人是顺带,传话才是正经事?”
“传给谁?”温雪瑶反问。
没人答。
她把火折子插进泥里,蹲下身,手指顺着轴承内圈摸。油泥黏在指缝,滑腻得反常。她抠了一块,在火光下摊开黑油里混着细沙,沙粒呈六角星状,边缘泛青。
“这不是普通盐卤。”她说,“是东三井的底泥。墨子渊,你上次说震动频率匹配的那口井,就是这沙的来源。”
墨子渊点头:“燕王府名下,每日取油供灯。”
“所以他们用自家油,涂自家水车,等自家人来修。”陆云璃咬牙,“修好了,机关就醒了,话也传了,顺便砸死十个盐工一石三鸟?”
“不止。”温雪瑶突然伸手,把整块轴承从轴上卸了下来。铁壳沉得离谱,她差点没托住。
“空心的。”她说,“但不该这么重。”
第一百一十七章鲁班巷
墨子渊接过,用算盘珠轻敲外壁,听声辨空实。敲到第三圈时,他在一处接缝停住。
“这里。”他说,“厚度多出两分。”
温雪瑶掏出银针,蘸了盐水,沿着接缝一点点刮。油泥被剔开,露出底下一层薄铁皮。她用针尖撬了撬,铁皮“咔”地弹开里面是个暗格,裹着油布。
布一解开,一块玉雕滚进她掌心。
玉是青灰色,雕成双首蛇,两头对咬,缠成环形。蛇眼处嵌着两粒红石,反光时像在动。
陆云璃凑近看了一眼,突然伸手去拿:“这纹……”
“别碰!”温雪瑶缩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