温雪瑶伸手接了一滴,搓了搓,黏度像陈年猪油。她没说话,只把指尖在唇边一擦,舌尖微颤不是人血,是羊血混了朱砂,但写得极急,笔画拖得老长,像是写字的人手抖得厉害。
陆云璃抽出剑,剑尖挑破自己指尖,一滴血落在“祭”字上。
血没滑下去。
它像被吸住,迅速渗进笔画深处,整行字忽然泛出暗红纹路,像是底下藏着一张网。纹路延伸至墙角,指向一块凸起的砖石。
“你这招哪儿学的?”温雪瑶皱眉。
“赌坊切牌。”陆云璃哼了声,“滴血认门,输过三次就记住了。”
第一百零二章暗河
墨子渊已走到砖前,盯着那纹路看了两息,忽然伸手按住。砖石转动,墙内“咯噔”一响,一道暗格滑出,里面是个铜盒,表面刻着扭曲的图腾,像两只缠在一起的蛇,又像两股拧紧的绳。
“安圣国的祭器纹。”他低声说。
“你认得?”温雪瑶问。
“梦里见过。”他说完,自己都愣了下。
铜盒封口处有两道凹槽,呈对称状。陆云璃试着将两指插入,纹丝不动。温雪瑶割破手掌按上去,盒盖没反应。轮到墨子渊时,他迟疑了一瞬,才用匕首划开掌心,血流入凹槽。
盒盖“啪”地弹开。
里面是两件小衣,叠得整整齐齐,都染着褐色血迹。
第一件绣着龙纹佩,样式和当年满月宴上那枚一模一样。温雪瑶一眼认出,手指猛地攥紧袖口。
第二件更小些,布料粗糙,针脚歪歪扭扭,胸前用黑线绣了个算盘图案,珠子还分了上下档正是墨子渊七岁时,亲手给他娘缝的那件。
“这不可能。”他声音哑了,“那件……烧了。”
“有人没让它烧。”温雪瑶拿起小衣,对着光抖了抖,布料发出脆响,像是干透的纸。她忽然凑近闻了闻,“和断肠草那层包布一样,桐油浸过,防潮。”
墨子渊没听清后半句。他盯着那算盘纹,指尖发颤,仿佛那不是布,而是刚从火堆里扒出来的尸骨。
盒底压着半张焦卷。温雪瑶小心抽出,展开一看,是幅炭笔画:两个婴儿并排躺在祭坛上,一个颈后有颗红痣,一个手里攥着算盘珠。背景是冲天火光,火焰形状古怪,不像自然燃烧,倒像是被人画出来的一样。
“双生祭?”陆云璃盯着画,“祭谁?”
“祭活人。”温雪瑶低声,“用一个的命,换另一个的命。安圣国有这陋习, twins出生,只留一个,另一个当场烧死,说是‘替身归位’。”
墨子渊忽然退后一步,后背撞上墙壁。
“别碰那墙!”温雪瑶喊。
晚了。
“咔啦”一声,地面砖石翻转,露出黑洞洞的口子。三人脚下一空,温雪瑶本能地把铜盒塞进怀里,陆云璃反手一剑插进墙缝稳住身形,墨子渊则被她顺手拽住衣领,硬生生停在边缘。
底下是水声,哗哗的,像是有条河在地底爬行。
“下去看看?”陆云璃喘着气,剑尖已在发颤。
“不看。”温雪瑶咬牙,“先弄明白谁把这盒子放这儿的。知府中蛊,死前最后一句话是‘双生归位’,现在盒子应了景,墙写了字,连小衣都对上了这不是线索,是请柬。”
“请我们赴宴?”陆云璃冷笑。
“请我们当祭品。”温雪瑶盯着墨子渊,“你娘当年真烧了那件小衣吗?”
他没回答。眼神像被钉住,盯着那幅画,仿佛能透过炭笔看见二十年前的火光。
陆云璃忽然抽剑,整个人向后一仰,三人齐齐摔进洞口。
下坠时,温雪瑶听见铜盒在她怀里“咔”地一响,像是机关又动了。
落地是水,冰得刺骨。水流立刻裹住他们,往深处拖。温雪瑶拼命划水,一手死死按住胸口,铜盒还在。陆云璃呛了口,骂了句脏话,伸手乱抓,摸到墨子渊的袖子,死死攥住。
头顶的密室已合拢,最后一丝光消失前,温雪瑶看见岩壁上刻着一行小字,被水波晃得支离破碎。
那字她认得。
是她自己的名字。水冷得像是从坟里刚挖出来的。
温雪瑶嘴里还咬着陆云璃的衣角,牙齿打颤差点把布料扯烂。她没松口,反倒咬得更紧,生怕一出声就被水流灌进肺里。铜盒贴着胸口,湿透的衣料黏在上面,像块刚从锅里捞出来的烫铁。
墨子渊的手终于摸到了岩壁。他反手把算盘往石缝里一卡,珠子卡住凹槽,硬生生把三人从激流中拽了出来。三人撞在一起,谁也没说话,只顾着喘。水声在耳边轰鸣,像是整条河都在笑他们倒霉。
“还活着?”陆云璃抹了把脸,声音哑得像被砂纸磨过。
“暂时。”温雪瑶吐出一口带腥味的水,“盒子没丢,人也没散,算你命大。”
墨子渊没接话,手指在岩壁上划了一圈,又摸了摸水流方向。他忽然把算盘翻了个面,珠子轻轻一震,发出极短的一声“嗒”。
“这水不对。”他说,“流速有规律,不是天然河道。”
“你是说有人修的?”陆云璃眯眼往前看,黑得伸手不见五指。
“不是‘有人’,是‘一直有人’。”温雪瑶把铜盒重新缠紧,“这水道在动,像肠子在蠕。”
三人贴着岩壁往前挪。水只到胸口,但每走一步都像踩在活物的喉咙上。忽然,墨子渊停住,算盘珠又响了一下。
前方传来“咔哒”声,像是木头关节在摩擦。
陆云璃立刻蹲下,手按在水面上。温雪瑶从袖中抽出一根芦苇杆,轻轻探出去。杆子碰到东西,硬的,浮着。
“是人。”陆云璃低声道,“一串,连着铁链。”