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再难我也不怕!只要能得偿所愿,什么苦我都能吃。”
一直静坐在石凳上的江淮这时才缓缓开口,指尖轻轻叩了叩膝头,声音温和却透着沉稳:
“这件事,我前些日子在宫中时也听皇上提过一句。”
他抬眸看向两人,目光在叶蓁蓁沉静的侧脸与秦岚发亮的眼间转了一圈,继续道:
“如今朝堂上确实缺些敢闯敢为的新血,皇上这才想着从太学学子里择些能人。听说这‘同光策试’考校的不止是书本学问,更看重应变与实才。”
“至于那两个要求。”
江淮顿了顿,指尖收回拢在袖中,语气添了几分郑重。
“皇上当时说得明白,只要不违国法、不悖情理,但凡胜者提出,都会应允。秦岚姑娘想入军营,若能拔得头筹,倒的确是条名正言顺的路子。”
他望着秦岚眼中几乎要溢出来的光亮,又转眸看向叶蓁蓁,唇边噙着一丝浅淡笑意:
“只是策试既要组队,便需两人处处契合才行。你们一个擅文,一个擅武,倒像是天生为此事准备的。”
秦岚听得身子一挺,忍不住在石径上小跳了半步,双手在身侧握成拳又松开,眼睛亮得像淬了星子:
“你看!连江淮都这么说!蓁蓁,咱们这组合,定是天作之合!”
叶蓁蓁垂眸时眼睫轻轻颤了颤,再抬眼时唇边已漾开浅淡笑意,指尖无意识摩挲着食盒边缘的木纹,看向江淮道:
“既有你这话,便更该仔细准备了。只是不知这策试具体考些什么章程?”
第六十二章‘青芜’先生
秦岚抢在江淮开口前往前凑了半步,衣摆扫过石凳,语气里满是跃跃欲试:
“我明日去趟翰林院,看能不能寻份详细的规程来,届时给你送来!”
叶蓁蓁闻言,唇边的笑意深了几分,眼波流转间带着温和的暖意,她微微颔首,声音清浅如溪:“好。”
说罢,她将食盒轻轻放在石桌上,指尖拂过盒盖的雕花,抬眼看向秦岚时,眸中已添了几分笃定:
“等章程来了,咱们再细细商议,定要把每一处都盘算周全。”
三人又随意闲话了几句,从太学的日常规矩聊到时下流传的几本新策论。
秦岚性子爽朗,说起外祖家途中见闻时眉飞色舞,叶蓁蓁偶尔插言问两句细节,江淮则多是静听,只在谈及典章旧事时才补充一二,石径旁的芙蓉花伴着笑语轻轻摇曳。
日头渐斜,金辉透过梧桐叶隙落在秦岚肩头,她抬手拢了拢鬓边碎发,起身道:
“时辰不早了,我得赶紧回去打点些东西,明日好去翰林院寻章程。”
说着又攥了攥叶蓁蓁的手,眼里满是雀跃:“等我消息!”
叶蓁蓁与江淮起身相送,看着她步履轻快地转过月洞门,鹅黄裙角扫过阶前青苔,身影很快消失在回廊尽头。
叶蓁蓁指尖无意识地摩挲着袖口绣纹,目光落在窗外游廊的雕花上,一时没回神。
江淮将她微蹙的眉看在眼里,伸手轻轻碰了碰她的手背:
“在想什么?从方才起就有些心不在焉。”
叶蓁蓁猛地回神,抬眼撞进他带着关切的目光里,连忙摇头:“没什么。”
她顿了顿,还是坦诚道,“只是……有些担心。毕竟人外有人天外有天,这次的文会若拿不到头名,怕是要让小岚岚失望了。”
江淮闻言笑了笑,语气笃定:“你一定行。”
见她仍有些迟疑,他又道,“还记得去年重阳那场‘论道会’么?当时天下名士齐聚,既考策论时政,又较诗词文章,最后拔得头筹的,是个笔名‘青芜’的人。”
叶蓁蓁微怔,那名字她再熟悉不过。
只听江淮继续道:“听说那位‘青芜’先生,一篇《河防策》引得主考官拍案,说其见解远超朝臣;随口吟出的诗,更是让满座文人自愧弗如,当时便有人说,论策论风骨、诗词灵气,京中无人能出其右。”
他说着,目光温和地落在她脸上,“那样的人,还怕应付不了一场比试?”
叶蓁蓁彻底愣住了,抬眼看向他,眼中满是诧异:“你……你怎么知道……”
那“青芜”正是她偶尔化名行事时用的笔名,除了寥寥数人,从无人知晓。
江淮执起她的手,指尖轻轻划过她的指节,唇边笑意温润,眼底却藏着化不开的认真:“关于你的一切,我都知道。”
简单一句话,像投入湖心的石子,瞬间在叶蓁蓁心底漾开圈圈涟漪。
她怔怔地望着他,他眼中的了然与珍视是那样清晰,让她心口暖融融的。
江淮指尖仍停留在她手背上,指腹无意识地摩挲着她腕间那点浅浅的骨窝,目光沉沉落定在她脸上,睫毛在眼下投出一小片阴影,语气添了几分郑重:
“这次比试,于你而言不只是争个头名。”
叶蓁蓁微怔,指尖下意识蜷了蜷,抬眸望他时,长睫还颤了两颤。
“多少人觉得女子只能困于内帷,谈什么经史子集都是闲情,遑论登堂入室指点君心。”
他缓缓道,拇指轻轻蹭过她手背凸起的指节:
“可你案头批注的《资治通鉴》,蝇头小楷里藏着的是辅国安邦的见地;你谈及文学时,眉梢微扬的模样,眼里那点压不住的亮,骗不了人。”
他顿了顿,指尖收了收力道,将她的手攥得更稳些,声音透过空气传来,清晰得像落在心尖上:
“我知道你心中那点抱负不是想做什么闺阁才女,是想入朝一展抱负。”
叶蓁蓁呼吸猛地一滞,指节因为用力而泛白,连带着肩膀都微微发颤。