但崔珏没?有多说?什么,陈恒也不便?多话。

反倒是崔舜瑛凑到苏梨旁边,帮她扒拉眼睛,轻柔吹了吹:“阿姐,沙子出来了吗?”

苏梨感动小?姑娘的贴心,连连点头:“好了,不难受了,多谢四娘……也多谢陈将军关怀。”

陈恒坐回原位,笑道:“这有什么?小事一桩,我这人最是乐于助人。”

苏梨虽然知道陈恒也不是什么省油的灯,但伸手不打笑脸人,他这张笑脸可比崔珏的死人脸耐看多了。

苏梨见李慕瑶和崔珏聊得很是投契,她反正?插不上话,便?低声同陈恒闲聊。

“陈将军被?暗器伤到哪里了?要紧么?”说着,苏梨从荷包里拿出一个涂抹伤疤的药盒递过去?,“我这里备了一些疗伤祛疤的药膏,你?拿去?擦擦?”

这是苏梨自己调配的药膏,她在乡下长大,隔壁就住着一名年迈的老游医,那名游医把苏梨当成孙女一样关照,时常会教她辨别一些草药,不管小?孩听不听得懂,他甚至会教她配一些简单的疗伤药方子。

陈恒看了一眼被小娘子捏在粉嫩指尖的瓷盒。

口脂盒的大小?,白润的瓷盖子上绘有一尾火红锦鲤,在波光潋滟的绿池里跃动,极为可爱。

脂膏雪腻不知掺了什么,散发一股甜馨气息,闻起来香馥馥的。

陈恒是阳刚的大老爷们儿,哪里愿意满身沾满脂粉气。

他不以为然?地说?:“这点小?伤,不要紧。想当年我戎马关山,胳膊被?胡人弯刀剐去?一道尺长的口子,鲜血呼啦的,我都没?吭过一声,到现在,那伤还留在身上呢!”

陈恒本想捋袖子,给苏梨见证一下独属男人的威武战绩。

在陈恒伸手拉衣裳的瞬间,忽然?想到冰山一般的崔珏就坐在自己旁边,万一这厮吃味,又使什么阴招,那他可完了……想到这里,陈恒老实忍住显摆战勋的冲动。

苏梨倒没?在意那么多,她抿唇一笑:“那陈将军是真汉子!”

陈恒最喜欢被?人夸英武不凡,哈哈大笑:“好说?好说?。”

少年人的笑声爽朗,女孩家的交谈声亲昵自然?,这一幕落在旁人眼中?,竟也如檀郎谢女,颇有登对的意味。

崔舜瑛旁观半天,心里琢磨了一下:苏姐姐和陈恒倒挺相?配的。要是苏梨嫁到陈家,岂不是能留在建业郡陪她了?

崔舜瑛有心撮合苏梨和陈恒,她朝兄长挤眉弄眼,悄悄问:“阿兄,陈家哥哥有没?有心上人?”

崔珏蹙眉:“为何如此问话?”

琅山陈氏与吴东崔氏虽有些交情?,但陈恒是武将,平日戎马倥偬,时常会被?宣宁帝调往阵前,派他率军南征北战。

若陈恒成家,总不好将妻子带往军营战场,许多武将甚至会在关外?安置家宅,另纳一房妾室……倘若崔舜瑛与陈恒成婚,婚后?聚少离多不说?,还可能要忍受夫婿的三心二意,成群的庶出子女,半点不能省心。

崔珏并不愿将四妹嫁到陈家。

崔舜瑛一见兄长凝重眉眼,知他误会了,忙道:“不是为我……我是帮苏姐姐问的。”

崔珏一怔。

凤车上人多眼杂,崔珏不好在车上询问崔舜瑛:关于陈恒的私事,是她想知道,还是苏梨想知道?

不过仔细一想,也该猜到,苏梨是个心思重的女子,定是她背地教唆崔舜瑛,哄她前来刺探消息。

良久,崔珏还是如实说?道:“并没?有听说?陈恒与女子有私。”

崔舜瑛松了一口气,小?声嘀咕:“那就好。”

崔珏回想起方才?陈恒与苏梨二人言笑晏晏的那一幕,不知为何,心中?生出一种难言的、微妙的冷嗤。

他记得苏梨投怀送抱的娇态,记得她荒诞不经的求欢,记得她哭得玉惨花愁,肩背瑟缩,却还要往他身上挨蹭……

她什么都敢给崔珏,嘴上说?着仰慕崔珏,背地里却勾三搭四,又与陈恒私相?授受么?

崔珏的指腹抵住泛凉的白玉扳指,细细摩挲一会儿。

……苏梨,倒真是好手段。

不知行了多久的路,马车总算抵达了皇寺。

崔珏率先下车,依次是李慕瑶、崔舜瑛、陈恒。

最后?到了苏梨。

苏梨踩踏脚凳的时候,被?一记寒风吹个正?着,肩臂瑟缩,不慎被?裙摆绊住,足下一个趔趄。

苏梨猝不及防跌向崔珏,吓得一颗心砰砰乱跳。

芳润苦涩的兰草气息拂面。

好在苏梨的手臂被?人及时扶住,没?有在大庭广众之下狼狈跌跤。

苏梨惊魂未定,拍了拍胸口,对崔珏道谢:“多谢大公子。”

“不必谢。”崔珏那只寒意凛冽的手,在搀住苏梨以后?,不着痕迹地离去?。

他本该错身离开?,临走前又蓦地想起崔舜瑛的话。

崔珏沉眉,看了一眼巧笑嫣然?的女孩。

男人微微眯眸,低声提醒:“陈家虽是建业郡望,陈恒亦能迎娶小?户之女,可他家中?尊长却不好糊弄,儿媳定要身家清白的女郎。”

世?家选妇,看的还是出身、德行、容貌最次。

崔珏清冷磁沉的嗓音响起。

寥寥几句话,落到苏梨的耳朵里,不啻于晴天霹雳。