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佯装步履趔趄,回到崔家后院。
奴仆婆子都在席间帮忙招待客人,以至于后院冷冷清清,连游廊底下的灯笼被吹熄几盏都无人知情。
苏梨摸黑回到房间,桌上已经放着一碗热气腾腾的醋芹汤。
醋芹能够解酒,缓解宿醉头疼,苏梨很爱吃。
她端起解酒汤,小饮一口。
苏梨刚想夸赞秋桂机敏,知道自家娘子快回房了还贴心地为她备下汤水。
可苏梨余光一瞥,竟看到床脚躺着一个灰扑扑的身影……那一片芽绿色的袖口,不正是秋桂吗?
秋桂不会睡到地上,唯一的可能便是晕倒了。
苏梨放下汤碗,急急去探秋桂的气息,好在她的呼吸平缓,并没有大碍。
没等苏梨喊来医工,她的口鼻忽然被一只宽厚大手捂住了。
苏梨的身后迅疾紧贴上一具炙热的躯体,肩背挨蹭,从硬朗的胸膛上,苏梨足够分辨出,挟持她的人是男子!
苏梨的一颗心脏砰砰乱跳,她奋力挣扎,可那男人却猛然伸手,如同绞住鸡鸭双翅那般,将她两条伶仃的手臂剪在身后。
苏梨的手肘酸疼,她惊得眼泪涟涟,口中含糊质问来者何人。
很快,酒气浓重的话语回答了她:“苏娘子莫喊,是我,靖王,陛下次子。”
苏梨压根儿不认识什么靖王,她只觉得这个男人身上的脂粉气息太重,浓烈到催人作呕的地步。
苏梨想要挣脱他的怀抱,可她再如何动作,都只是添趣的打闹。
美人香汗淋漓,雪颈间滚汗明澄,那一股馥郁的桂花香味,仿佛要透着轻薄衣袖蒸出来,嗅得李彰欲念澎湃。
李彰到底想要苏梨心甘情愿从了他,他一边搂着美人,一边抚着她的颈子,雷霆雨露地安抚:“你慌什么?从了本王,日后自有你好日子过!任凭你是要珠宝首饰,宅院车马,本王都能为你弄来,便是贪图仕途官职,想本王帮衬苏家,只要你伺候好本王,也不是不能够……”
靖王的手掌早已按上她的腰肢,一寸寸收紧,意图透过美人衣襟的缝隙,徐徐探入……
苏梨恨得目眦欲裂。
她几乎能想象到,若是真让靖王得手,只要他许诺苏家一个锦绣前程,嫡母定会同意另攀高枝,将她塞进王府,至于小崔家,周氏是个心狠的,自有法子替她遮掩过去。
待苏梨从了靖王,苏家人兴许还会夸赞苏梨聪慧,竟能高攀上皇家,飞上枝头变凤凰……要知道宣宁帝子嗣不丰,膝下也就三两个皇子!
至于苏梨,她深知王府守卫森严,她再不能如出阁之前那般肆意出府,兴许往后她连祖母的面都见不到了。
苏梨决不能落得如此境地!
她凭什么要作为一个玩物,任人欺辱?
她凭什么刚入狼窝,又进虎穴?!
她要逃,她要逃出去!
苏梨恨得双目赤红,她忍住腹腔涌出的异样燥热,狠狠咬了靖王的手掌一口。
女孩崩溃至极,发狠下的嘴,齿关入肉三分,直咬得靖王鲜血淋漓,惨叫连连。
苏梨顾不上身后紧追不舍的男人,她趁此机会脱身,闷头奔向崔珏所居的院落。
时候尚早,崔珏必然还没回院,只盼着还有守卫巡视,能将她的异样,告知崔珏……崔珏为了崔家颜面,定会救她!
苏梨六神无主,没等她跑进崔珏的院子,迎面便撞上一人。
那一股熟稔的清幽兰草气息迎面扑来,苏梨深嗅一口,眼泪忽然抑制不住,扑簌簌滚落。
眼前的男人是崔珏!
是那个厌她嫌她,甚至会杀她,却不会行卑鄙手段,恶意欺凌她的崔珏!
苏梨如同吃了定心丸一般,安下心神。她急忙环紧双臂,勒住身前男人的劲瘦窄腰。
她能感受到崔珏的身体一僵,周身腾开凶煞的戾气。
崔珏不喜她如此靠近,但苏梨没有放手,她抬起一双蓄满眼泪的杏眸,高声喊:“大公子,救我!”
崔珏听得异动,本想调遣私兵巡哨内宅,不料刚一动身,竟被苏梨扑个正着。
他刚要动怒,沉眉一看,便见怀中小娘子睁着一双红潮氤氲的泪眼。
苏梨的上衣早被撕扯得凌乱,发髻松散,鸦鸦的云髻垂落双肩,盖着肩头那一线细细的小衣红带,如霜雪肌上还印了几个红肿的指痕,分明是遭人欺辱……脆生的女子瞧着当真是弱柳扶风,楚楚可怜。
再见远处锲而不舍追来的靖王,如何不知这是崔家后院遭贼了?
便是再不喜苏梨,崔珏也断不会任人在崔家兴风作浪。
想到这里,崔珏抬臂,虚虚揽住苏梨,带她调转了身子。
就此,苏梨羸弱瘦小的身子,被崔珏高大的身躯尽数遮掩,她躲在崔珏的怀中,如同一只终于找到栖木的落水小鸟,满心满眼都是信赖之意。
崔珏以后背示人,没有让苏梨露面。
靖王不喜苏梨的忤逆,原本穷凶极恶的脸,在看到崔珏到来,瞬间煞白,他看到这尊阎王,酒都吓醒了。
李彰明知崔珏代表吴东崔氏,很不好惹,他一个外男竟出现在崔家院落,怕是要被崔珏好一番惩戒弹劾,但他想到方才手中犹如醍醐一般酥软的触感,想到苏梨的玉骨冰肌,竟有些色令智昏。
李彰步履蹒跚地对崔珏见礼:“真巧,竟在此地遇上了崔相公。”
崔珏没有回身,只侧脸,勾唇冷嗤:“此为崔家内宅,倒是本官想问,靖王为何身在此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