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是存了下药的贼心,但不代表她不怕崔珏啊……
特别是前段时间,她刚色胆包天,亲了崔珏一口……自从那天以后,苏梨和崔珏就没见过面了,鬼知道崔珏心里是不是还存着气?
万一待会儿见到苏梨,新仇旧恨一块儿想起,定会一刀劈了她的。
苏梨的掌心冒汗,她战战兢兢道:“要不算了吧,我一个人也挺好……”
“哎呀,怕什么?我阿兄看着是凶了点,但他不会苛责小娘子的……苏姐姐,你这么害怕,难不成你得罪我阿兄了?”崔舜瑛纳闷地打量她。
苏梨做贼心虚,听到这话,哪里还敢婉拒,急忙摆手:“没有!怎可能有这样的事?我、我只是有些怕生……”
崔舜瑛噗嗤一笑,两下子把她拽上那一架金蟾折桂纹绿缎垂帘的马车。
苏梨心知今天在劫难逃,她也不再抵抗,只小心翼翼地动作,尽量降低自己的存在感。
苏梨知道马车里坐着崔珏,她刚爬上车便局促不安地挪步,把头压得很低,雪颈伏下,后脊的骨珠微微突起,丰肌秀骨晃动着一层莹润的雪光,更衬得女孩那一节脖颈修长脆弱。
几乎不堪一折。
苏梨连眼角余光都规规矩矩,只瞧鞋尖上的珍珠,不敢乱扫乱瞄,生怕讨崔珏的嫌恶。
苏梨慢慢吞吞,崔舜瑛等得不耐,手心朝后一抓,直把她拽近两步。
浓郁清疏的兰草味瞬间袭来,充盈苏梨的鼻腔
清苦的花香若隐若现,苏梨又记起那一夜恐怖的画面。
她死都忘不了,这是崔珏衣袖盈来的滟滟暗香。
苏梨微微抬头,看到了堆叠于地的广袖。
槐叶绿的阔袖,月白色缎滚边,一簇簇梅花暗纹点缀边缘,秀雅风流,是崔珏的衣。
苏梨的脚步一顿,不敢冒进上前。
她见过崔珏凶神恶煞的样子,她知道他对外表现出的清雅绝尘的姿态,不过是伪装罢了。
决不能轻易靠近这只恶鬼,招惹他会被杀的。
在借种计划暴露之前,她要安分守己,绝对不能引起崔珏的注意。
马车里置了几块待客的刺绣软垫,苏梨选了一块距离崔珏最远的蒲团,蹑手蹑脚坐下。
檀腮杏靥的小娘子正襟危坐,连脊背都立得挺拔,好似等待老师考校功课的学生。
崔舜瑛虽然好奇苏梨为什么离得那么远,还这般拘谨的样子,但仔细一想,崔珏在朝为官,威仪日重,苏梨敢惹他才叫奇怪吧?于是,她也不再管苏梨的异样。
崔珏本在车上品茗清茶,偏生车帘一掀,四妹拉了个小娘子上车游玩。
他有心苛责四妹的不懂事,但看到她身后缩头缩脑的苏梨,莫名止住了声,一双冰冷凤眸微微眯起,嘴角亦噙了冷笑。
近日政事繁忙,他倒是忘记处置苏氏了。
今日凑巧,苏梨竟有胆子自己撞上门来。
崔珏将啜饮一口的乌金釉盏放下,指骨不耐地轻敲两下案几。
不过细微两声叩动,震在苏梨耳中,便如五雷轰顶,令人战栗不休。
她当然能觉察出崔珏隐忍不发的怒火,可私底下怎么责骂她都行,苏梨唯独不想在崔舜瑛面前争吵……万一崔舜瑛误解她不怀好意,明面上和崔舜瑛称姐道妹,私底下竟敢轻薄崔珏,崔舜瑛得知后,定会对苏梨失望透顶。
苏梨知道崔舜瑛三番两次庇护自己,君子论迹不论心,不管崔舜瑛出自何等考虑,她都是向着苏梨的,苏梨不想让崔舜瑛失望。
何况,她与崔珏是私人恩怨,何必牵连外人?
思毕,苏梨大着胆子,主动开口:“大公子所饮茶水,香气清冽,茶汤澄澈,不知是哪家的茶叶?”
崔珏淡瞥她一眼,指骨敲击桌案的响动虽然停止,但他久久不说话,晾着苏梨的冷待之意很是明显。
苏梨沮丧,她心知,恐怕崔珏还存着气,决不会给她一个体面。
倒是崔舜瑛见惯了阿兄的冷脸,帮着打圆场:“是庐山产的茶,其味柔滑芬芳,往年都是作为贡茶,进献给各大世家以及皇室。苏姐姐喜欢吗?我那里也有几斤,可以给你匀一点。”
苏梨见状,急忙摆手:“不必了,我笨口拙舌的,品茶真是牛嚼牡丹,给我就是暴殄天物了……”
她故意在崔珏面前自贬,只差将自己碾进尘埃里,就盼着崔珏能高抬贵手,能饶过她一回。
也不知崔珏良心发现,还是在妹妹面前愿意伪装一下良善兄长,听完苏梨的话,他倒没有出声为难,反倒好心地唤来茶童,为苏梨和崔舜瑛都沏了一杯新茶。
崔舜瑛觉得大哥很给自己脸面,一边品茶,一边对苏梨挤眉弄眼:“茶汤如何?是不是很香?”
苏梨没吃出什么茶香,她只觉得满嘴都是苦涩气息,眼下只能头皮发麻地点头:“是……是不错。”
说完,她又一幅低眉顺眼的模样,坐车途中,没敢抬一次头。
苏梨胆小如鼠的样子,倒让勤政批文的崔珏也深感纳罕……既然这么怕死,那天夜里,她是疯了才敢轻薄他?总不至于,是真爱他如痴如狂,连性命都顾不上?
崔珏拧了下眉,没有深究原因。
只盼着苏氏能刻骨铭记他的一时垂怜,切莫再犯,否则……崔珏定会杀了她。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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别院热闹非凡,来做客的世家郎君、娘子不知凡几。
那些执掌中馈的世家宗妇领着女儿拜见崔翁,又退到花厅里和和气气地闲谈。
她们一见到崔舜瑛,两眼放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