仿佛这样的诱哄不过随心而为。
只是施舍。
但因崔珏垂眸。
他看到自己的手一直被苏梨牵着,她与他肌肤相贴,离得很?近。
只要崔珏一偏头,便能?看到?苏梨颈后的绒发,还能察觉她时不时用纤细的指尖,暧昧地抚慰他的强劲脉搏……
如此亲昵的触碰,崔珏不想破坏。
思来想去,崔珏还是强行压下了?那点?喷薄欲出的戾气。
崔珏没有提剑杀人,他到?底没有毁了?苏梨。
吃饭的时候,苏梨本?想让林隐坐在旁边,也好?方便姐弟两人叙旧。
但看到?一侧沉着脸的崔珏,苏梨还是将板凳的另一侧,让给了?崔珏,又招呼林隐坐到?自己的左手?边。
苏梨没有和崔珏私定?终身,夜里的几场欢好?,也不过是一时鬼迷心窍,被情?.欲诱出的冲动,苏梨很?拎得清。
苏梨和崔珏既不是夫妻,她自然不需要为了?崔珏,同外男避嫌,遑论林隐还是她认下的弟弟。
况且,是崔珏喜爱她,那就该由他来适应她,而?非苏梨压抑本?性,委屈自己,屈从崔珏。
苏梨还是如常关?照林隐,不但给他夹了?辣口?螃蟹,还将一碗加了?鲜虾的辣汤面,挪至他的面前。
林隐看到?那碗手?擀面,心中暖意?盎然:“阿姐还记得我爱吃什么……”
苏梨莞尔:“自然,谁让你是我弟弟,总得记得你的喜好?。”
话音刚落,另一只空荡荡的碗,递到?了?苏梨的眼皮底子下。
苏梨顺着捏碗的手?骨朝上望去,竟是神色冷凝的崔珏。
苏梨不明所以,但还是猜出了?崔珏添菜的目的,她小心翼翼问了?句:“大公子,你想吃什么?”
闻言,崔珏扯了?下唇角,墨瞳深寒。
崔珏曾与苏家祖母讨教过苏梨喜爱的荤食,他记得她的喜好?,可苏梨半点?不了?解他。
崔珏该怒,但他抿了?下薄唇,还是不置一词。
崔珏鲜少有这般上赶着自取其辱的时候,他忍了?忍,淡道:“随意?。”
苏梨思来想去,记起?崔珏不能?吃辣,也不吃气味太重的鸡鸭,而?桌上那碟白斩鸡仅仅沸水烫过一刻钟,下刀切肉的时候还汪出一片血,对于崔珏来说当真是又腥又臭,无法下嘴。
也是奇怪,明明杀人如麻的崔珏,偏偏在吃食上极其挑嘴。
因此,在苏梨的深思熟虑之下,她还是专门给他夹了?一些清淡的素菜,如油煎豆腐、窖藏的白菜、凉拌蕨菜……悉数堆到?了?崔珏的碗里。
好?在崔珏没有挑剔,他默默吃完一碗,又将菜碗放到?苏梨的眼皮底子下。
一来二去,苏梨有点?看明白了?。
每次在她要给林隐夹菜的时候,崔珏势必会?送来碗碟,拦住她的动作?……他不喜苏梨待林隐亲近,此举既是示威,也是发泄。
待到?最后,苏梨忍无可忍,她不想让晚饭的气氛变得太凝重,只能?偶尔在桌下勾一勾崔珏的指骨,哄他稍安勿躁。
崔珏唯有被苏梨触碰的时候,才会?变得安静,不再用杀人目光逡巡林隐。
但崔珏并不愚钝,他也隐隐明白,苏梨和他牵手?,与他同坐,故意?用肌理相贴的安抚来哄劝崔珏……无非是为了?敷衍他,压制他的怒火。
如此便能?让崔珏投鼠忌器,为了?这一点?难能?可贵的甜,饶下林隐一命。
苏梨一贯冷淡,她为了?爱重之人,才肯对崔珏和颜悦色。
正如从前,苏梨为了?祖母忍辱负重,与崔珏虚与委蛇,成日在床笫间颠鸾倒凤。
正如今日,苏梨为了?救下林隐,她又如法炮制,用这种低劣的手?段哄骗崔珏。
崔珏心中不快。
苏梨总是为了?旁人奋不顾身,付出一切……而?这个?旁人,绝无可能?是他。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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一顿饭吃得还算相安无事。
林隐自告奋勇留下洗碗,清理桌子,收拾残局,顺道给四合院的几人烧煮睡前擦身的热水。
今晚林隐要在四合院中留宿。
可院子没有其他空屋落脚,苏梨只能?和杨大郎打一声招呼,恳求他收留林隐几晚。
都是互帮互助的邻居,不过小住几晚,不妨事。
杨大郎欣然同意?,还腾出一张夏天睡的竹榻,帮苏梨一起?收拾被褥,供林隐休息。
天井庭院静悄悄的,唯有灶房传来林隐热锅子洗碗的声音。
灶房那一层薄薄的木门被人推开,是崔珏撩袍踏入,走?向林隐。
男人微抬线条冷锐的下颌,低声道:“我本?想杀了?你泄愤……但顾念你曾救过苏梨性命,姑且饶你一回。”
闻言,林隐将手?上的碗筷丢回锅里。
他转身扶着灶台,望向身姿高拔的男人,似笑非笑:“崔珏,你倒有脸在此大放厥词。害苏姐姐流离失所,隐居柳州三年的人不正是你吗?阿姐躲了?你三年了?,没想到?还是和你纠缠上了?。像你这等厚颜无耻之人,堪称是生平罕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