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和?小奶狗大眼瞪小眼,直到?它哼唧两?声?, 依恋地赖在苏梨的手中?。
在这一刻,苏梨的心脏多了一重柔软, 但她的眼眸也更为清醒……她好似明白了崔珏为何总要迫她生?子。
因他手上没有任何筹码, 他若想留下苏梨,折断她的羽翼还不够, 还得再多添一点因果牵绊, 如?同一个乖巧懂事的孩子,如?同这只初生?的小狗。
苏梨留下了小狗,还给它起了个“踏雪”的名字。
崔珏对这个狗名无?异议, 甚至觉得有几分文?雅,与“赤霞”的名字很?相称。
苏梨不再萎靡不振,她强迫自己去适应现在的生?活, 她渐渐从那种腐朽的日子里爬起来。
苏梨开始围着小狗打转。
她会亲手喂它羊奶,会用小木棍训狗,会教它将爪子搭在掌心,甚至会和?它说话。
苏梨尝试对崔珏笑?,还将她训狗的成果告知男人。
崔珏微微一怔,他倒是不知,苏梨连一只小狗都能混熟,他的本意不过是让她养着一只活物,兴许能心情好上一些。
连月行军,就连兵将们成日见到?尸山血海,亦会感?到?压抑,时常有啸营之事发生?,莫说苏梨一个久居闺阁的小娘子了。
崔珏从小到?大都没养过猫猫狗狗,倒是三妹崔舜华和?四妹崔舜瑛,在少时私藏过跑到?崔家偷鱼吃的野猫。
教规矩的嬷嬷不许世家贵女没规矩,成日溜猫逗狗,缺少淑女风范。
两?位庶妹被逼无?奈,只能抱着毛茸茸的小猫,求到?崔珏面前。
崔珏政务繁忙,日理万机,他看了一眼,也不过是命妹妹们不要贪玩,好生?听从教习嬷嬷的教诲。
庶妹们满心失望,但到?底没有驳长兄的面子,只能乖乖把小猫交给伙房,任下人们送到?庄子上抓啃老屋的老鼠。
可?今日,崔珏居然为苏梨破例,还陪她照看了一会儿?小狗,做了这么许多不合常理的事。
倒真是罕见至极。
又?过了几日,崔珏投身战事,抽不得空陪苏梨。
但苏梨能看出来,崔珏显然是对她心存顾虑,不但府上少了那些骏马,就连屋里所有尖锐的剪子、发簪,都被仆从牢牢看管,甚至连苏梨吃顿烤羊腿,都不允她动用剔肉的匕首,一应事只能让仆从代劳。
苏梨这几日强装出的笑?容终是一点点落下了,她又?开始窝在房中?闭门?不出,就连踏雪在她裙边撒娇拉扯,她都没有俯身摸它一下。
苏梨被困在院子里好些日子,闲来无?事,只能坐在窗前发呆。
可?惜窗外唯有灰扑扑的雪景,看久了眼睛都涩痛。
宅中?仆妇敬着她,不敢与她多说话,崔珏怕她乱跑,又?下了军令,不许守卫私自放夫人出府。
苏梨只能被困在这个院子里,每日受着锦衣玉食的供养,日渐萎靡。
苏梨的心里空空的。
她回想前几日强行振作的状态……如?同人死前的回光返照。
如?今那一重光又?变得更为黯淡了。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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前线战事在即,崔珏有至少半个月不能回来探望苏梨。
开战之前,他回了一趟军需后勤部?队安营扎寨的都城。此地距离前线有数十里远,战火不会波及,苏梨在此落脚也会安全不少。
苏梨得知崔珏回来了,茫然坐直身子,她刚睡了午觉,脑袋还有些混沌。
仆妇见她痴痴的模样,也不催她,只是上手取衣端水,从衣橱里取出崔珏赞过的几身梧枝绿小袄、杏黄百迭裙,为苏梨装扮打理。
苏梨收拾妥当,迎着风雪走向院门?口。
傍晚时分,落日余晖照在雪地里,平添几分灿烈的金芒。
金色夕阳下,照出一名身着玄色戎装、清俊高挑的男人。
崔珏远远见她,阔步走来。
他瞥一眼她冻得微微发红的指尖,皱眉问:“为何不捧着手炉?”
崔珏的语调分明低沉,语气也并非严厉苛责,但已有仆妇畏惧崔珏的威压,惊慌跪地,结结巴巴地解释:“君侯息怒!是、是夫人不喜捧着手炉,奴婢们才不敢专擅送来。请君侯明鉴,奴婢们断不敢怠慢夫人……”
有马奴因照看苏梨不力,险些被打死在前厅的前车之鉴在那儿,院子里又?有谁吃了熊心豹子胆,胆敢让苏梨受一点委屈?巴不得这位祖宗乖乖待在屋里,一点风啊雨啊都不受!
苏梨眼见着仆从们胆战心惊的样子,心中?轻轻叹息,拉着崔珏的衣袖,笑?道:“君侯莫恼,当真是我?不想抱着手炉……衣裳已经穿得厚实,何必每日还攥着一个手炉见客,多累人啊。”
苏梨难得开了个玩笑?,崔珏见她嘴角含笑?,微阖长目细细打量一阵,确信她安然无?恙后,终是没有过多苛责她身边的人。
若是责罚太过,难免有敲打苏梨掌家不逮之嫌,不利于她在人前立威。
这等落了家眷脸面的事,崔珏不会做。
崔珏只能寒声?告诫:“如?有刁奴胆敢欺上瞒下,怠慢主子,不必请示尊长,只管杖毙了便是。苏梨,你若太过忍让,只会助长他人气焰。”
苏梨没有崔珏那般冷硬的心肝,她做不到?用如?此极端手段肃清家风,闻言也只能点头道:“我?知道了。”
崔珏看她唯唯诺诺的可?怜相,又?抬指轻捏了一下她白嫩的脸颊,意味深长地道:“我?教你立威,也是为你以后掌家做准备,你要分得清好赖。”
崔珏这番话已是明示,一门?妾室如?何有资格掌崔珏大房的内宅?他是要娶她为妻。
可?苏梨听完,掌心却骤然生?汗,呼吸也变得不畅。
苏梨没有半点欢喜,反倒艰涩点头:“受教了,我?自当按着君侯所想那般,掌好仆妇,不令家奴生?出嚣张气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