苏梨听了倒不?依不?饶地撒娇:“怎么?祖母嫌我烦啦?我要不?是小孩心性还不?和您一张床睡呢!”
苏老夫人忙道:“可千万别来祖母床上睡了,大半夜都?不?知道要给你盖几回被子。”
苏梨瞠目结舌:“我的睡相哪有?这么差啊……”
越说倒是越小声,颇有点做贼心虚的意味。
秋桂听到祖孙俩拌嘴,忍不?住噗嗤笑了一声。
苏梨被秋桂羞到了,也假装可怜兮兮的模样,赖到祖母怀里埋怨:“秋桂和祖母一起欺负我!”
苏老夫人被逗笑了,只能揽着小孙女,连连拍背:“好了好了,不?逗梨梨了。”
如此?一番哄劝,苏梨才破涕为笑,老实躺在两人中间睡觉。
夏夜热得很,即便门扉大开,还是燥热不?堪。
好在有?苏老夫人持着蒲扇,有?一搭没一搭给苏梨扇风,她才能在闷热的天气里,安然睡着。
临睡前,苏梨嗅着祖母身上浅淡的柑橘气息,心想……这样祥和的日子,如果能一直维持下去,该有?多好。
翌日醒来,苏梨约上徐大郎,坐他的牛车去集市里租赁马车。
即便是租借马车,也要付给店家押金,像苏梨这样一去不?复返的客人,那份押金就?相当于买马车的钱了。
一辆马车可不?便宜,算起来都?要乡下农户近五年的嚼口。
即便苏梨不?说,徐大郎也隐约觉察到苏娘子的家世不?一般,再看她近日脸上疮口掉痂许多,虽留了一片红印,也好歹能瞧出一点?眉目……柳眉杏目,琼鼻樱唇,便是脸上那一片红印都?难掩她的姝色,苏娘子分明生得极好。
徐大郎更是不?敢同她提亲事,他买的那支银簪藏在袖子里,用衣布遮了又遮,怎么都?拿不?出手。
直到苏梨撩开遮脸的风帽,柔声细语同车马行的店家商量租车事宜,徐大郎方才问了句:“苏娘子,你要出远门啊?”
“是啊。”苏梨的押金已付,马车也挑好了,她爬上车驾,试着赶了赶马,见这匹老马虽没有?她养过?的那匹小白马健壮,但也算性情温顺,心中满意。
徐大郎听到她说的话,当即慌了神,连忙拿出袖中的簪子递去。
“这、这是我给苏娘子买的……要是娘子愿意,我可以请媒人登门提亲……”
苏梨怔忪,她一看徐大郎耳朵泛红,心中惊讶。
小姑娘笑了声,对徐大郎道:“徐郎君的心意我心领了,但这支簪子我不?能收。”
徐大郎落寞地问:“苏娘子可是嫌弃?”
苏梨摇摇头:“没有?,我心知徐郎君是个好人,可我此?生都?没有?成?亲的打算,怕是要辜负徐郎君的情谊了。”
苏梨说话一点?都?不?拖泥带水,她婉拒了徐大郎的爱慕之?心,也说清楚自己的打算,并没有?用似是而非的理由糊弄徐大郎,和他牵扯着暧昧的关系。
徐大郎心中了然,也不?勉强,只抓了下耳朵,笑道:“那苏娘子就?当我胡说八道,千万别放在心上。”
苏梨也笑了下,没再多说。
回宋家之?前,徐大郎想起自己还要给邻居几名腿脚不?便的老人带点?鸡蛋、治疗腿抽筋的药膏,他和苏梨分道扬镳,让她先赶马车回去,如果记不?得路,就?在半道上等他过?来。
但苏梨记性好,早就?记清了回家的山路,她没有?耽搁徐大郎的正事,只道让他快去忙活,她一个人能行。
然而,就?在苏梨赶车跑出镇子那一刻,她忽然觉察到不?对劲之?处。
栖霞镇不?过?是个贫瘠小镇,往来的旅客并不?多。
可今日,镇门口竟里里外外围困了好些黑甲骑兵,还有?好些守卫持着枪械,拿着一张画像,悄声商量,像是想要逐一排查往来的路人样貌。
苏梨以为那画像上的人会是前朝太子李傅昀,毕竟崔珏一直在外围剿前朝余孽。
可她远远看了一眼?画像上的身影,险些吓得魂飞魄散。
那画上的女子神韵,明明生得与苏梨有?七八分相似!
苏梨心惊肉跳,连舌头都?发?麻。
她想到前段时间景州封城寻人的事,心中涌现一个惊骇的念头,激得她腿肚子发?抖,浑身冒冷汗。
难道、难道崔珏寻的不?是李傅昀,他率军四?下地方,寻的人是她吗?!
苏梨六神无?主,她不?敢再耽搁。
女孩一咬牙,趁着那些守城兵卒忙着讨好崔家军的时刻,赶车先一步驭马回家,头也没回一下。
苏梨心知,此?地不?宜久留,她要快点?回到宋家,她要喊上秋桂和祖母,她们三人要连夜逃跑!
只要别走官道,别经过?栖霞镇,那些官兵就?不?会太快发?现苏梨的行踪。
还来得及……一定来得及。
吴东崔氏的兵马不?过?刚刚来到栖霞镇,他们明日才开始盘查,幸好她反应得快,在他们拦人之?前先行离开。
苏梨想,只要连夜逃离此?地,便能有?一线生机。
可就?在苏梨推门而入的一瞬间,她的耳畔响起几声鸟雀的悲鸣。
一只她养过?的信鸟扑棱翅膀,跌跌撞撞地飞来,从天而降。
毛茸茸的小雀像是寻到了主人,欢喜地吱吱两声,它收起羽翅,落于苏梨纤细的指骨。
许是精疲力尽,小雀很快便阖目,跌落在地,没了气息。
苏梨怔忪看着这一幕,一股凉意自尾椎窜上天灵盖,整个人如坠冰窟。