晚班交接的时间已过,来医院探视病人的亲朋好友,送饭的家属也都陆陆续续地离开了,走廊里只余头顶冷白的灯光。
谭婉清脚步很轻地走到父亲办公室门口时,恰好瞧见谭峥温和地笑着,拍了拍陈识的肩,这是很明显的长辈同晚辈交谈结束的标志性动作。
眼看着陈识礼貌道别后转身往门边走来,谭婉清赶忙抬脚朝走廊的另一个方向去。
连她自己也不知道心虚什么,明明什么都没有听到,但就是下意识地想躲。而等她再转过头来朝另一个方向看的时候,电梯侧边的红色数字已经开始跳跃。
“爸,师哥从儿童福利院回来就开始忙,你还把他叫过来,连吃晚饭的时间都不给留。”谭婉清合上身后的门板,语气多了些女儿同父亲之间的娇气和嗔怨。
谭峥放下手中的茶杯,冲女儿招招手,脸上是面对亲人时放松的笑意。
“这事可不能怨爸爸,是陈识刚才打电话来问我什么时候方便,他去琛市交流学习带了些特产回来,想拿给我这个老师尝尝,我恰好现在有空,这不就叫了他过来。”
谭婉清往窗前的沙发上看了一眼,果然看见几个摆放整齐的特产礼盒。
“那你们刚才都聊了些什么?是下半年院里选派人去香港进修的事吗?”她看着父亲,渴望从他口中得到一个肯定的回答。
可谭峥却再次呷了口茶,没有立刻给予答复。
去香港进修的名额有限,每两年才有一次,而但凡是进修回来的,基本都是后期考评晋升的第一人选,这是默认的规则,同时也是人人挤破头想要争抢的。
于情,女儿早就旁敲侧击地暗示他把其中一个名额给陈识,而于理,以陈识目前大家都看在眼里的工作能力和态度,这名额也肯定会落在他的头上。
但就是这样一个其他人求之不得的好机会,陈识却找到他这儿,以自己的经验和资历仍有不足谦卑地婉拒。
谭峥知道,他这是在特意避嫌,宁愿再等上两年,也不愿让旁人觉得他是沾了谭婉清的光。
毕竟这院里上上下下,没人不知道谭婉清对他的喜欢,其他人总打趣着说谭院好福气的很,自己带出来的学生知根知底,样貌能力样样都出众,说不定哪一天他就要被未来女婿的后浪拍在了沙滩上。
未来女婿。
想到这儿,谭峥无奈地笑笑,恐怕自己是没有享受的福气。聪明如陈识,连旁人都瞧得出女儿对他的情愫,他自己怎么可能不知道呢。
“婉清,这件事不是爸爸一个人能决定的,还是要以院里讨论的最终结果为准。”
“爸……”谭婉清握住他的手臂轻晃,“怎么就不是你能……”
“好了,婉清,下班的时间不讨论这些,咱们两人难得能一起下班,快去收拾一下,今天坐爸爸的车回。”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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梁烟是看着谭婉清坐上陈识的车离开的,另一群年轻人开了两辆SUV朝南边的方向去,而只坐了他们两人的那辆黑色轿车,则向相反的路线驶去。
市医院的确是在北边,但谁能保证他们两人就一定是回那儿呢?那会儿那么多男医生都在,可偏偏就是那个叫谭婉清的女医生替他保管手机。走的时候也是,两人你递我接地把东西放进了后备箱,看起来就象是逢年过节回娘家的小两口,满载而归地离开。
梁烟把喝空的水瓶砰的一声投进垃圾桶,转身再次走进了食堂。
直到瞧见那一张张看过来的稚嫩小脸,心里那股莫名的不快才陡然消解了下来。
都怪陈识没事提什么罗易诚,气的她脑袋都变不正常了。
说到底,他们两个人回哪儿关她什么事?!就算是陈识把那个谭医生带回家,也跟她没一分钱的关系。
0018 哥哥,有没有冰可乐?(戒烟)
陪同孩子们吃完晚饭,又集体照了一张单独的大合照后,外面的天色已经有了暗下来的趋势。
距离公司派车来接的时间很近,司机也打了电话说马上就能到,梁烟想起何苗刚才欲言又止的模样,主动开口给她提前放了假。
“烟烟,真不用我陪你回去吗?璇姐特地叮嘱我说……”
“不用,你跟我一起回去我还得听你叽叽喳喳一路。”瞧见何苗抿住唇面色带窘,梁烟笑着继续补,“好了,快去找你男朋友吧,刚才电话里不是说他就在附近吗?一会儿让司机送我回去就行。”
何苗没再坚持,又和司机确认了一遍位置,这才略微放心的坐上男朋友的摩托车走了。
接到司机电话的时候,时间刚好是六点四十。梁烟探着头往门口瞧了半天,也没看见公司那辆熟悉的保姆车。
电话接通,司机满含歉意的声音从听筒传来,说是半路被人追了尾,交警刚到,一时半会儿赶不过来,麻烦她再跟公司联系一下重新派车。梁烟看了看灰蒙天空下低低盘旋的几只飞燕,只得无奈地应了声好。
这看样子是要下雨,而现在又恰好是下班的晚高峰,从公司到这里恐怕还要再等上一个小时。
梁烟挂了电话将软件切到微信,发了一条委屈巴巴的朋友圈。
当然,为了避免何苗挨骂,发出这条动态之前,她提前屏蔽了谢思璇。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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从医院出来的时候,淅沥的小雨已经开始往车窗上落。正值下班高峰期,红绿灯前排了一条看不见尽头的长龙,陈识退出主任刚发布的一条论文研究链接,收回目光前,看见了下方那个熟悉头像的最新动态。
十字路口的红灯变绿时,黑色的沃尔沃车头从直行车道变行至最右侧,打亮了右转向灯。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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雨下的越来越大,伴随着的,还有不时响起的滚滚震雷。梁烟有些烦躁,突变的天气和时间的一点点流逝让她莫名地喉咙泛起阵痒。
她想抽烟。
可东西都在谢思璇的车上放着,自己手里拿着的,除了下车时临时抓的那件防晒服,就是手机。想听会儿歌平稳下情绪,打开AirPods,里面却是空洞洞的一片。
梁烟想要骂人,这是她丢的第三副耳机,前两副莫名其妙地都少了左耳那只,而现在这一副,直接就剩下了一个空壳。
就在她生气地想要将毫无用处的耳机壳丢进垃圾桶时,一辆黑色的轿车向福利院门口驶来。
是那辆去而复返的沃尔沃。