姜月萤低着头,瞳孔放大,嘴唇微张,惊讶到无法言语。

之所以出现这种惊色,没有别的原因,只因她看清了谢玉庭的字,太丑了。

丑得不堪入目。

她觉得自己写字就足够歪扭不像话了,没想到谢玉庭更胜一筹,这九曲十八弯的字连起来看跟蜿蜒起伏的山脉似的,一般人都写不出来。

“你是用左手写的吗……”

谢玉庭不以为耻,强词夺理:“这叫与众不同,千篇一律的漂亮字有什么意思。”

“是不是很难模仿?”

姜月萤把宣纸铺开,又道:“你写几个字我看看。”

谢玉庭随手写了句酸诗,其间姜月萤目不转睛盯着他握笔和运笔姿势,又仔细观察纸张上字迹的结构和特点,手指在虚空中动了动。

过了一会儿,姜月萤拿起笔,神思专注地走笔落墨。

握笔姿势与谢玉庭几乎一模一样,笔锋顿挫如出一辙,连写字速度都分毫不差,谢玉庭不由屏息,偏头凝视少女认真的神色,欲图窥探她身上难以捉摸的秘密。

等到回神,姜月萤已搁笔。

谢玉庭低头看向纸面,望着与自己有八分相似的字迹,不禁哑然。

离谱,只看一遍就能模仿到如此相像的地步,绝非等闲之辈。

“你跟人学过仿字?”谢玉庭语气无意识变得严肃,严肃不过须臾,又笑眯眯,“没想到小公主竟有如此天赋,孤可真是捡到宝了。”

姜月萤感到一丝古怪,谢玉庭怎么突然如此认真,虽然只出现了一刹,但方才那个语调如同换了个人,透着令人生怵的危险。

她扭头盯着谢玉庭,对方的桃花眸流光闪烁,轻佻地冲她挑眉,没有丝毫不妥,难不成是错觉?

连忙摇摇头,清除脑内一切杂念,谢玉庭这个整天招猫逗狗的傻子能有什么危险,一定是今日抄书太过疲乏,才会产生幻听。

“本公主会的东西多了,有什么好大惊小怪的。”

“对了,你今日去刑部没闯祸吧?”

谢玉庭立马皱起眉头,一脸委屈:“孤特意去刑部大牢吃了一顿,想要体察一下民情,结果饭太难吃了,刑部的厨子真烂!”

“你跑去吃牢饭了?!”姜月萤脑瓜子嗡嗡的。

第18章 赌坊 呦,哪来的冒牌货,让我瞧个仔细……

姜月萤无法理解,怎么会有人特意跑去刑部吃牢饭,这是在咒自己吗?

民间百姓都对此避之不及,皇家应当更忌讳此事。

太子殿下显然不这样认为,他只想免刑部厨子的职,让死刑犯们吃饱再上路。

“谢玉庭,你一天到晚的能不能干点正事?”

“吃饭就是正事,不仅是正事还是大事。”

你能吃你有理。

姜月萤放弃跟强词夺理的人讲道理。

“你真没用。”

她揉了揉眉心,心里的愁苦无处言说,就谢玉庭这散漫到家的性子,让他勤勉刻苦简直比登天还难,难道她注定要与他陪葬了吗?

冷宫十多年挣扎,就为一夕替姐姐断送性命,姜月萤想不怨都难。

还没有见过自己的亲生舅舅,也没有查到乳娘的死因,甚至没有去她母亲的牌位前磕个头,如何甘心……

想着想着,万千委屈涌上心间,眼圈轻轻泛红。

一点微凉抚弄过她眼尾,指腹搓了搓,谢玉庭似笑非笑:“公主殿下,怎么要哭了?”

闻言浑身一震,姜月萤连忙板起脸,藏起不经意流露出的脆弱,恶狠狠道:“哭什么哭,我是被你气的。”

“有什么好气的,就因为孤吃了顿牢饭啊,”谢玉庭突然拉住她的手,“不然下次带你一起去吃?”

“……”

吃吃吃,撑死你。

你自己吃去吧,姜月萤瞪他一眼。

姜月萤想要抽回自己的手,偏偏谢玉庭跟个螃蟹钳子似的夹住不放,捏着她的手上下打量,又搓又按。

“你又犯什么病。”

谢玉庭端详她手上的疤痕说:“反正你以后不再拿鞭,不如把这些冻疮治好?”

姜月萤的手十分白皙,纤细干净,可惜上面青青点点的冻疮顽固异常,破坏了原本的美感,摸上去稍有粗糙,远不如小臂滑腻。

经年疤痕岂是随意能去除的?

据她所知,冻疮留下的疤痕很难彻底痊愈,浪费那个功夫着实没有意义。

“没那么容易治好。”她摇摇头。

“孤这里有军营里专用的伤药,穿破肩胛骨的疤痕都能除干净,公主真的不心动?”谢玉庭挑眉。

太子母族世代将门,虽然这些年被梁帝打压,很多人无法再上战场,但从军营里留下来的好东西自然只多不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