自从老皇帝卧床不起,太子监国代掌朝政以来,谢玉庭整日里笑呵呵的模样,手?段却雷霆万钧,把各部官员从头查到尾,短短几个月把那些在其位不做实事,贪捞油水的官员尽数揪了?出来。

大批贪官污吏该下狱的下狱,该惩治的惩治,经过一番大刀阔斧的改革,朝廷风貌焕然一新,清朗清正。

谢玉庭格外开?恩,让钦天监的监正穆霖官复原职,扣了?一年俸禄以示惩戒。

收拾了?一批沉疴烂官,眼下朝廷正是缺人之际,谢玉庭从小官员里挑了?一部分?晋升,其中就包括七品的席倪。

席倪从揭发三皇子谋害老太傅以来,在朝堂受到排挤,尤其是曾经的三皇子一党,恨不得?治他于死地,然而每回?都?有惊无险,仿佛冥冥中有人护着他。

后来又听?说杜老太傅乃是太子谢玉庭的恩师,上次去太子转头去柳州,其实是去探望老太傅。

他是个聪明人,立马就想明白了?此事,怪不得每次他都能逢凶化吉,这是太子殿下感恩他,暗地里派人护持着他!

席倪感激涕零,发誓好好干,不辜负太子殿下对他的信任。

谢玉庭名为监国,实则完全没把自己当太子,俨然一副已经登基的游刃有余模样。

他下令免去受灾地区三年的税收,户部拨粮款赈灾,经过严格的把守,这次的赈灾粮款实打实到了百姓手中,赢得?民间无数赞誉。

朝堂一片欣欣向?荣,抱病在床的梁帝已近油尽灯枯。

寒冬之末,天落大雪。

皇帝的寝殿内,梁帝躺在龙榻上,屋里烘着银丝炭,身上盖着锦绣棉被,他却感觉不到一丝温暖,双目呆滞地望着头顶金黄的帷幔。

他的眼皮很重,喉咙仍旧说不出半个字,躺在榻上大半年,小忠子时常来跟他禀报朝堂的变化,在谢玉庭的整治下,北梁百姓安居乐业,一派太平气象。

人人都?说,比他在位时强得?多。

仿佛所有人都?在盼着他驾崩,盼着太子登基。

不止身边人背叛他,就连百姓也都?背叛他。

梁帝恹恹躺着,耳畔传来脚步声,那声音铿锵有力,不像是伺候他的太监,这个时辰,是谁来探望他?

不对,方才?他身体不适,小忠子说要去请御医过来,估摸着是御医到了?。

很快,一张明艳动人的面庞出现?,皇后贺挽红一身红衣,朝气四?溢,与他这副奄奄一息的狼狈样子形成鲜明的对比。

梁帝张了?张嘴,只能发出啊啊的声音。

贺挽红垂眸,虚虚行礼:“臣妾参见?陛下。”

“陛下的病怕是难好了?,有什?么需要交代的,不如现?在告诉臣妾?”

梁帝愤恨地盯着她,不甘与怨念充斥胸腔,气得?他剧烈咳嗽,发出吼吼的沙哑动静。

假惺惺,分?明就是来看他笑话的。

巴不得?他早点死。

贺挽红看出他的想法,施施然坐在榻边,直白道:“臣妾确实盼着陛下早日归西?,这个想法不是今日才?有,而是在陛下企图害死庭儿的那一日起,就如顽疾刻入骨髓,难以消弭。”

“陛下既然不爱臣妾,当初何苦上门提亲,许下海誓山盟?”贺挽红挂着笑意,“你既想要我?贺家?的兵权,又不善待贺家?的女儿,世间哪有这般好事?”

“虎毒尚且不食子,而陛下却想毒杀庭儿,就因为他身上有贺家?的血脉?”

“你落到今日的田地,都?是咎由自取,怨不得?旁人。”

贺挽红冷冷睨他,神情高傲,发出鄙夷的轻哼。

在刺激之下,梁帝眼睛瞪得?老大,彻夜难眠的困顿令他眼底充满浑浊的血丝,苍老的面容布满褶皱,如同纵横交错的沟壑。

他如一块腐朽的木头,逐渐丧失生命力。

梁帝的手?攥紧被褥,

一阵凉风吹进?寝殿,贺挽红抬步来到窗畔,抬起头,满天鹅毛大雪,这是近年最大的一场雪,她深吸一口气,伸手?关闭窗户。

转过身,再度走向?床榻,沙哑的咳嗽声戛然而止。

她站在原地,定定望了?许久,最后轻轻转身,推开?寝殿沉重的雕花门。

不过眨眼的功夫,殿外风雪停歇,簌簌落下轻盐。

寒冬已过,即将迎来下一个春。

……

东宫,细雪飘飘。

屋内熏得?暖烘烘,姜月萤坐在窗畔,身前点燃一盏明亮的烛火。

火光温暖照耀少女侧脸,映得?肌肤透明干净,跳跃的火苗光影摇曳,在她面颊如金灿灿的桂花影儿,飘摇若舞。

她垂眸,手?里握着一个宝蓝色的香囊,另只手?捏着针线,正在往香囊上刺绣。

答应谢玉庭给他绣个香囊,不能食言。

只是还没想好绣什?么纹样,银杏叶他已经有了?,不如绣个龙纹?

也不妥,老皇帝还没死呢,等他死了?再绣也不迟。

冥思苦想之下,她抿抿唇瓣,决定绣个鸳鸯戏水。

当初二人成亲之时,被衾上绣的就是鸳鸯戏水,可惜当时无人珍惜,两个人只顾着斗嘴去了?。

现?在想想,当时她不该自己把红盖头掀了?,好不容易成一次亲,哪有新娘子自己掀盖头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