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的官员按捺不住心?情,低声叨叨:“这俩人真能一起过日子?啊,两个顽劣不驯的人凑一块反而和睦了,这不离谱吗?”
“跟咱们有啥关系,就算他?们感情真的深厚,用不了多?久,就得?一起过被废的日子?……到?时?候啧啧。”
“那可不,没了锦衣玉食,过惯富贵日子?的俩人能受得?住?怕是得?三天两头打架泄愤。”
“太子?殿下也不一定被废啊……”一个七品小官监察御史席倪弱弱说。
其?他?人纷纷嘲笑他?看不懂朝堂局势,居然觉得?一个不受宠的纨绔能坐稳储君之位,真是异想天开,怕不是个傻子?。
众官嗤笑几声,嘻嘻哈哈孤立他?走了。
席倪抿抿唇,低垂脑袋跟着走进门。
转眼,夜幕降临。
厢房内,沉睡的少女趴在被窝中?。
月光洒进屋内,一束皎洁打在男人俊美的侧脸。
谢玉庭坐在窗前,望着满天繁星,放空思绪。
窗棂漏进几缕清澈的风,吹拂男人墨黑的发端。
突然,窗子?被敲响,他?的眉头狠狠一跳。
接过玉琅递过来的加急信笺,展开书信,借着月光看清内容的一刹,天边的月亮坠落,昏暗的雾霾笼罩下来。
夜无声无息,原本睡得?安稳的姜月萤感到?沉闷,在榻上接连翻了几个身,险些从榻上滚下来,一身冷汗后?,她从睡梦中?惊醒。
摸了摸旁边,冰冰凉凉一片。
没有人睡过。
谢玉庭呢?
她的记忆停留在马车上,睁眼看见熟悉的床帐,如没猜错,这里?应当是驿站。
一猜也知道谁把她抱回来的。
可是谢玉庭却不在,这家?伙不是最?爱黏人吗,大半夜的怎么不睡觉,跑哪去了……
心?弦无端紧绷。
姜月萤皱起秀眉,披上衣裳掀开遮光的床帐,抬眸,映入一个独坐窗畔的寂寥侧影。
定睛望去,谢玉庭半面的脸颊隐没在夜色中?,唯有右手边瘦高的烛台发出微弱的烛光,映照明?灭的轮廓。
从模糊不清的侧影里?,她看出他?的心?伤。
认识谢玉庭这么久,第一次见他?如此难过的神情。
姜月萤不由自主站起身,趿着鞋来到?烛光下,轻手拍了拍他?的肩膀,嗓音带着刚睡醒的喑哑:“谁惹你不开心?了?”
谢玉庭缓慢抬头,那双漂亮的桃花眼此刻极为黯淡,仿若变成一座幽林。
姜月萤心?一紧,稍显无措。
“遇到?什么事了……”
谢玉庭伸臂把她拥入怀抱,用力地箍住她,声音静止,万籁俱寂,姜月萤没有催促,只是乖乖被他?抱住,抬手理顺对方被风吹乱的发梢。
不知过去多?久,谢玉庭用很低很轻的嗓音说:“之前说带你去柳州见一见我的太傅,恐怕要食言了,太傅他?……”
姜月萤一顿,终于明?白谢玉庭为何如此低落,原来是因为曾经的老师去世了。
“他?是被人害死的。”他?说。
她微微睁大眼睛,谢玉庭抱紧她,开口解答了她的疑惑。
谢玉庭的老师是先帝的太傅杜寻寐,梁帝登基没多?久,老太傅就有意致仕,后?来告老还乡辞官回家?,归隐柳州。
无人知晓,他?并没有立马回柳州,而是偷偷留在东宫,教导尚且年幼,根基未稳的太子?殿下,每个深夜,悉心?教他?治国之策,帝王之术,几乎倾尽毕生所学。
直到?谢玉庭十六岁,杜寻寐才真正告老还乡,回到?老家?柳州。
如今老太傅已?年过古稀,本该度过安乐平和的一生,却遭人杀害,甚至妻子?儿女也被追杀。
收到?急信的那一刻,谢玉庭恨不得?将害他?的人千刀万剐,可是太傅的发妻庞氏并未透露真凶是谁,只在信里?说是朝廷中?人。
不方便在信中?描述,只能是皇亲国戚。
姜月萤静静听完,能够理解谢玉庭的感受。
对于他?而言,老太傅不仅是老师,更是处于一无所有岁月里?唯一的依靠。
他?要扮演荒唐贪玩的太子?迷惑众人,又不能真的荒废学业,不学无术,故而只能白日放纵,深夜苦读,倘若没有老太傅在侧指点,不知要走多?少弯路。
恩师恩师,师生之情并不逊色于骨肉情。
姜月萤沉思良久,说道:“你是不是想独自去柳州一趟?”
依照他?的性子?,势必要把这件事查个水落石出。
谢玉庭颔首:“柳州偏远,我会编造一个借口糊弄随行官员,然后?绕道去柳州,你先回京都,我让东宫所有侍卫和玉琅护送你。”
姜月萤摇摇头,坚定道:“我陪你去。”
“从安州去柳州需要经过一座雪山,山路崎岖难行,不便行驶马车,恐怕得?骑马,你这么娇气,万一冻成雪人……”