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个男人,这个她又怕又恨的男人,正在用一种她完全无法理解的、沉默而笨拙的方式,试图对她好。
她手里的那张纸条,变得有千斤重。
她正发着呆,院门外传来一阵爽朗的大嗓门。
“月月!月月!在家没?”
是李雪。
张月揽回过神,刚想关门,李雪已经一阵风地冲了进来,一把拉住她的手。
“哎呀,可算逮着你了!走走走,今天天气好,河水都退下去了不少,咱们去河边摸螺蛳,晚上给你露一手,做个辣炒螺蛳,保准你下三碗饭!”
李雪的热情像是太阳,晒得张月揽有些睁不开眼。
她本能地想拒绝,可李雪根本不给她机会,拉着她就往外走。
“快点快点,去晚了好的位置都被人占了!”
走到门口,李雪忽然停下脚步,眼睛直勾勾地盯着张月揽的脖子,然后“嘶”了一声,像是发现了什么新大陆。
她凑近了,指着张月揽的锁骨上方,眼睛瞪得溜圆,声音也拔高了八度。
“哎哟我的天!月月!你这脖子……”
张月揽心里咯噔一下,下意识地伸手去捂。
那里有一片皮肤,早上她照镜子的时候就看到了,一片红色的、怎么都揉不掉的印记。
李雪看着她那副惊慌失措的样子,忽然爆发出了一阵惊天动地的大笑,笑得前仰后合。
“哈哈哈哈!哎哟,我不行了……陆排长这是……这是属狗的吧!也太猛了!”
她的笑声又响又亮,毫不遮掩,引得隔壁窗户后探出两个脑袋,都好奇地往这边看。
张月揽的脸,“轰”的一下,血色褪尽,又瞬间涨得通红。不是害羞,是被人当众揭开隐私的、火辣辣的难堪和羞愤。
她死死地拽着自己的衣领,恨不得找个地缝钻进去。
“你……你别胡说!”她的声音发着抖,又细又弱,一点威慑力都没有。
“我胡说什么了!”李雪好不容易止住笑,还在喘着气,她挤眉弄眼地拍了拍张月揽的肩膀,“这有什么不好意思的!夫妻之间,这叫情趣!说明你家陆排长疼你!你看他平时那副阎王脸,人狠话不多的,疼起自己媳妇来,那也是下狠劲儿的!”
“你别看咱们院里这些姐妹,哪个男人回家不是这样?在部队里一个个都是硬汉,回家关上门,还不是绕着媳妇转。男人嘛,尤其是在部队里憋久了的,都一个样。”
第14章 赵知青来了
李雪的手劲很大,攥着张月揽的手腕,让她挣脱不开。
通往河边的路是土路,被太阳晒得滚烫,脚踩上去,能感觉到热气从鞋底往上钻。
几个军嫂说说笑笑,声音清脆响亮,谈论的都是些家长里短,谁家的男人发了津贴,谁家的孩子又淘气挨了打。
张月揽被动地跟在人群里,李雪的大嗓门就在她耳边轰鸣。
“男人嘛,在部队里都是铁打的汉子,回家了,对着自己媳妇,那不就成了泥捏的了?你家陆排长那样的,瞅着就吓人,可你看,疼起人来,那股子狠劲儿不也用上了?”
李雪说着,还暧昧地撞了撞张月揽的肩膀,引得旁边的王姐也跟着笑。
“可不是嘛!我家老王,每次从野外拉练回来,那眼睛都冒绿光,跟饿了半个月的狼一样!”
女人们的笑声混杂在一起,充满了某种心照不宣的意味。
疼她?
陆振华那些野蛮的、不容拒绝的索取,是疼她?
他那些沉默的、带着审视的注视,是疼她?
这个词,从这些爽朗的军嫂嘴里说出来,那么理所当然,让张月揽感到一阵前所未有的荒谬和迷惘。
她低头看着自己脚下的路,看着阳光在地上投下的斑驳光影。
她一直以为,那是侵犯,是强迫,是她在这段婚姻里必须忍受的屈辱。
可在李雪她们的眼里,这竟然是夫妻间正常的“情趣”?是男人“疼媳妇”的表现?
那么她那些反抗,那些恨意,是不是都成了一个笑话?
河滩到了。
午后的阳光白花花地照在宽阔的河面上,前几天的暴雨让河水涨了不少,现在退下去一些,露出了大片湿润的、泛着青黑色的滩涂和鹅卵石。
已经有好些孩子和女人在水里了,弯着腰,在水里摸索着什么,不时发出一阵阵惊喜的叫声。
“快快快!把裤腿都撩高点!别把裤子弄湿了!”李雪率先脱了鞋,把裤腿麻利地卷到了大腿根,露出了两条被太阳晒得黝黑结实的小腿。
“月月,你愣着干嘛呀!快点!”李雪回头催促。
张月揽迟疑地弯下腰,手指碰到了自己的裤脚。她的皮肤白,是那种在南方水乡养出来的、晒不黑的细腻。
在这群普遍肤色健康的军嫂里,显得有些格格不入。
她慢吞吞地,将蓝色的劳动布长裤,一圈一圈地向上卷起。
脚踝,小腿。
当裤腿卷过膝盖,来到大腿时,她的动作猛地停住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