李雪扶住张月揽的另一只胳膊,想把她往椅子上带。

“她再敢来,你看我不挠花她的脸!”

张月揽的身体,像一块被浸透了冰水的海绵,又冷又重。

她的目光,还落在钱红消失的那扇门上。

良久。

她缓缓地转过头,看着李雪。

“雪姐。”

她的嗓子是哑的,像被砂纸磨过。

“我不怕她。”

张月揽的眼神里,红肿褪不下去,但那片混沌的水汽,正在凝结成冰。

“她要是再敢来我们院里胡说八道一个字。”

张月揽扶着门框,慢慢地,一寸一寸地,站直了身体。

那根被抽走的脊梁骨,仿佛又被她自己,一节一节地安了回去。

“我就拿着这封信,去军区,去卫生部,去所有管得着她的地方。”

她的声音不大,很平静,每个字都落得清清楚楚。

“我去告她。”

“告她擅离职守,造谣惑众,动摇军心。”

李雪愣住了。

她看着张月揽。

看着她苍白的脸,和那双黑得吓人的眼睛。

李雪心里那股悬着的,为张月揽后怕的惊惧,终于落到了实处。

她松了一口气。

“对!对!就该这样!”

李雪一拍大腿,“告她!让她脱了那身皮!看她还怎么嚣张!”

她放心了。

只要张月揽不倒,这个家就塌不了。

“汪!汪汪!”

一阵低沉的犬吠从院子里传来,紧接着,是爪子挠门的声音。

李雪拉开门,一道黄黑相间的影子“嗖”地一下蹿了进来。

是麦芽。

那只瘦弱的小土狗,已经长成了半大的少年,身形矫健,一双眼睛乌黑发亮。

它大概是闻到了屋子里不同寻常的气味,绕着张月揽的脚边,一边摇尾巴,一边用鼻子轻轻地嗅着。

李雪心里的那股邪火还没地方撒,一看见麦芽,眼睛亮了。

“好你个小东西!长这么大了!”

她一把抄起麦芽,也不管它乐不乐意,就把它紧紧搂在怀里,使劲地揉搓。

“让你主人在外面打仗!你在家享福!长了一身膘!”

李雪逮着麦芽的脖子,脸埋在它厚实的毛里,又亲又骂。

“气死我了!气死我了!”

麦芽被她揉得发出“呜呜”的舒服声音,尾巴摇得像个风车。

李雪把它放在地上,又抓着它的两只前爪,在狼藉一片的屋子中央,跳起了乱七八糟的舞。

碎玻璃片被她们的脚踢得“叮当”作响。

“打倒一切坏分子!把她们都咬死!听到没!”

李雪对着麦芽下命令。

麦芽“汪汪”地叫着,兴奋地扑腾。

狗毛,灰尘,在阳光透进窗户的光束里,上下翻飞。

张月揽站在一片狼藉的边缘,看着这一人一狗。

看着李雪脸上那还没散尽的怒气,和强行挤出来的笑。

看着麦芽那全心信赖的,傻乎乎的快乐。

看着地上摔碎的杯子,洒了一地的冷水。

她的手,还攥着那封信。