不知在想什么，不知想了多久，夏纱野的拇指摩挲到录音器的开关，是一个很明显的ON和OFF凸起键。

走廊无人，这会儿都还聚在热热闹闹的饭桌上。

夏纱野低着头，按开了那个开关。

最开始是短暂的一阵低噪音，随后响起的是沈珂平缓的声音。

“嗯……虽说是开始录了，但一时半会儿也不知道从哪儿开始说。要不就先从夏纱野你是个好人开始？”底噪伴随着他有点懒懒的笑声，“开玩笑的。”

“今天是五月二十一日，天气……太阳很大，现在好点儿了。我看要不就先从我自己开始说吧。你也知道我有三个哥哥姐姐，本来我父亲也在家里，后来出了变故就被调去了很偏远的空间站。我母亲从前也不像现在这样，是个很温柔宽容的人，就是在规矩上比较严格……所以很久以前我跟你说，我不能丢下她一个人。虽然现在我在明面上死了，也算是把她丢下了。”

“但是……夏纱野，我迟早会回去的，等一切结束以后，我会回沈家。”

“哦，别误会，不是要抛弃你的意思，我的意思是……嗯，你到时候如果有空，要不要来我家见见我妈妈？她虽然是个对阶级和身份很敏感的人，但她了解你以后会喜欢你的。”

“至于我呢……我和以前的我已经很不一样了，你也许从池宴礼嘴里听说过我以前是什么样，但现在的我，对什么都很小心翼翼，很……这些我自己其实也知道。我很谨慎，很怕再自讨苦吃，所以我明明看出来了，但却拖了很久才敢答应你。关于这事儿真的是我不好，抱歉。”

“夏纱野，你……是个很好的人。不是发好人卡的意思，是真的，我这么觉得。很多时候我都有点意外你才十九岁。感觉只有叫你‘妹妹’，好像才能在你面前像个哥哥一样。虽然这样也有点幼稚就是了，嗯，我骨子里可能就是个有点幼稚的人。”

“说了这么多都有点不知道自己在说什么了。算了，时间有限，我还是长话短说吧。”

“谢谢你，夏纱野。”沈珂说。

“谢谢。”

“这就是我想对你说的全部。”

“至于别的，等一切结束以后，再亲口告诉你吧。你可以期待一下。‘妹妹’。”

录音到这里就结束了。

灯光昏暗的阴影扫过来落在夏纱野脸上，她没再去按第二次开关。

握着录音器的手悬在身前，夏纱野一动不动。

不知保持了这个姿势多久，久到前面的聚会声音都渐渐安静，她才慢慢转过身去，关节在这个动作间甚至都在咯吱咯吱作响。

她打开了房门。

屋内的光倾斜过来，照在她脸上眉峰上。

抬起眼睛，和房内的人四目相视。

沈珂就站在门背后，有点诧异地，一瞬不瞬地望着她。

夏纱野从口袋里摸出那枚带血的银色子弹，摊在掌中，递到他面前。

“伊丽莎白的主人，”她道，“可以这样称呼你吗？”

沈珂一僵。

夏纱野道：“我的直觉其实一直很准。”

沈珂：“……”

夏纱野道：“我一直没听那个录音，因为我不相信他死了。死得毫无价值，毫无意义，他不会这么死。”

她用的不是“你”，而是“他”这样的代称。

就好像知道有些话不能直接说出来。

“而你，什么都不用说。”夏纱野道。

她看着沈珂，看着这样一张普通的、甚至称不上很顺眼的脸，抬起手指靠近他，略带热意的体温就沿着沈珂的额角滑到耳朵，再从耳朵滑到下巴。

像是在勾勒他脸部的形状，又像是划了一条脸与面具之间的线。

沈珂的下巴尖儿就轻轻抖了抖，尽管他想控制，但被夏纱野戳碰的一瞬间，就怎么也控制不住地颤抖起来。

“……”他忍不住动了嘴唇，但发不出声音，因为夏纱野的拇指按住了他的唇峰。

轻轻地，就钳制住了他。

她口气淡淡的，喊着两个人都知道的那个并不属于他的名字：“里耶。”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第60章 第60章“再也不和年下谈恋爱了……

“你知道我在说什么。”

夏纱野话音一落,沈珂就倏地抬起头来。

指腹上的唇瓣在轻微颤抖，他看着她，浅色的瞳仁也在莹白的灯光下剧烈地晃动。

他看起来是想要说什么的,但嘴唇才刚一动，夏纱野就伸手在他腰后一揽。

沈珂不得不往前靠近,他伸手想推她，但敌不过夏纱野的力气,还是被人霸道地抱进了怀里。

久违的、熟悉的气息充斥整个鼻腔，沈珂不禁鼻头一酸，喉咙干涩,连发出声音都困难，抵住夏纱野肩膀的那只手被她抓住，她在他耳边低说：“别动。”

沈珂一时推她也不是，松开也不是,只能僵在那里。

脑子里还是一团乱麻。

“你……怎么会……”

怎么会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