泛黄的纸页上密密麻麻写满了名字,有的还按着血手印。

沈昭合上册子:“不必了。”

她望向雨幕中模糊的京城轮廓,“这份心意,沈家记下了。”

当队伍重新启程时,那个被救活的少年突然挣扎着爬起来,嘶声喊道:

“少将军,日后我定会成为助你一臂之力的人。”

回声在山谷间层层荡开,惊起满林飞鸟。

雨水渐歇,京城高大的城墙在薄雾中若隐若现。

沈昭勒马停驻,斗笠下的眼睛微微眯起,打量着这座既熟悉又陌生的城池。

“少将军。”身后亲卫低声提醒,“前方有动静。”

沈昭抬手示意队伍停下,指尖在剑柄上轻轻敲击三长两短。这是沈家军特有的暗号。

城墙阴影处传来同样的回应。

片刻后,一道青色身影如燕子般掠来,轻盈地落在沈昭马前。

“青鸾来迟,请少将军责罚。”来人单膝跪地,抬起头来。

那是一张清秀的脸庞,杏眼灵动,却带着几分疲惫。

沈昭翻身下马,伸手扶起贴身侍女兼护卫:“路上可顺利?”

青鸾压低声音:

“按少将军吩咐,已将'沈小姐'的棺椁安置在城外义庄。只是...”她犹豫了一下,“今早朝廷派了仵作来验尸。”

沈昭眼中寒光一闪而逝:“结果如何?”

“奴婢用了少将军给的药,仵作断定是心脉郁结而亡。”

青鸾从袖中取出一卷竹简,“这是仵作的验状副本。”

沈昭接过扫了一眼,冷笑一声:

“倒是有劳他们如此'关心'沈家。”她将竹简捏碎在掌心。

远处传来号角声,城门缓缓开启。

一队身着锦袍的官员策马而来,为首的正是礼部侍郎周显。

“沈少将军节哀。”

周显在马上拱手,脸上堆着公式化的哀戚,

“陛下特命下官前来相迎,已命太常寺备好祭礼...”

沈昭冷眼看着他身后那队华丽的仪仗金丝幡幢、锦绣华盖,在阳光下刺目得令人作呕。

这与护送父亲灵柩回京这一路所见百姓的素衣麻服形成鲜明对比。

“臣,谢陛下隆恩。”沈昭抱拳行礼,声音像是从冰窖里捞出来的。

周显似乎没察觉到沈昭的冷意,继续道:

“陛下口谕,沈老侯爷忠烈,准以国公礼下葬。少将军可先回府歇息,三日后大朝会再...”

“不必了。”

沈昭打断他,

“我父灵柩需即刻入府,同时失去妹妹和父亲,家中祖母定是悲痛欲绝。”

周显脸上闪过一丝尴尬:“这...恐怕不合规矩...”

就在此时,城门处突然传来喧哗声。

只见无数百姓如潮水般涌出,有白发老者,有稚龄孩童,更多是身着粗布衣裳的平民。

他们手中或持白幡,或捧野菊,沉默地站在官道两侧。

“侯爷...老侯爷回来了...”一位拄拐的老兵颤巍巍地跪下,老泪纵横。

这像是一个信号,人群如麦浪般接连跪倒。

没有嚎啕大哭,只有压抑的啜泣和低沉的招魂调:

“魂兮归来去君之恒干”

周显脸色变得难看:“刁民聚众,成何体统,来人”

“周大人。”

沈昭突然开口,声音不大却让周显浑身一僵,

“边关二十年,我父常说,百姓的眼泪比史官的笔墨更真。今日一见,果然如此。”

她转向百姓,深深一揖:“沈曜代父,谢过诸位父老。”

城中的一处酒楼,一身墨黑色着装,绣着金色暗纹,

倚窗而站的男子,正默默看着事态发展。