粗麻布的纹理刮过她指腹的茧,像无数细小的刀片。
帐外不知何时下起了雨,雨滴砸在帆布上的声响,
恍惚间竟像是父亲教她射箭时,羽箭离弦的铮鸣声。
泪水早已模糊了视线,她摇着头说道:
“您说过...”她掀开白布的声音轻得像雪落,
“等这场战争结束要带我去看江南的杏花,是否还如此前那般艳丽...”
白布下的面容平静得近乎安详。
沈长青眉心的箭伤已被细心擦拭过,可那些深深浅浅的刀痕依旧盘踞在脸上。
她伸手去抚父亲花白的鬓角,却沾了满指凝固的血痂原来人血冷了会这么粘稠,像熬过头的糖浆。
“哥哥呢?”
她突然转身,帐内烛火被带起的风吹得东倒西歪,
“让我看看我哥哥。”
陆久拦在她与另一张木榻之间,铠甲上未擦净的血迹在烛光下泛着黑紫:
“少将军他...”
话未说完,沈昭已经掀开了第二张白布。
帐外一道闪电劈落,惨白的光照出榻上零散的银甲碎片。
那些曾经能映出她笑脸的护心镜,此刻扭曲的凹陷着。
“这不是他。”
她突然笑起来,笑声惊飞了帐外栖息的乌鸦,
“我哥哥生的那样俊美。”她拉起陆久的手说道:
“陆叔,您看看我,哥哥与我长得一般无二,这个怎么可能是他,您告诉我一定是搞错了对不对。”
她慌乱的比划着,“他的睫毛比我长,左眼比我大一点点......”
青鸾突然从背后抱住她,
这才发现,她在不自觉的颤抖着,脖颈间,冷汗贴着发丝。
沈昭只看见陆久嘴唇在动,却听不见任何声音。
耳畔只有那年哥哥出征前,在侯府石榴树下对她说的话:
“等打了胜仗,带你去城外抓兔子。”
她忽然推开青鸾扑到榻前。
染血的白布被攥出狰狞的褶皱,指尖碰到某块冰冷的金属是半截断剑,剑柄上宁远侯府的鹰徽只剩半边翅膀。
这是她十二岁那年,亲手为哥哥编制的剑穗,如今暗红色丝绳早已被血泡成黑褐色。
“昭丫头...”
陆久递来一个布包,
“世子军临终前,一直握着这个。”
布包展开,里面是颗干瘪的杏核。
去年春日她顽皮,将吃剩的杏核扔进哥哥的箭囊。当时那人无奈轻的抚她发间:
“等这种子长成大树,看你还笑话我的箭术差。”
帐外雨声渐急,沈昭突然弯腰干呕起来。
她吐不出东西,只有大颗大颗的泪砸在地上,和着血迹晕开成淡红的洼。
视线模糊间,手里多了件东西,
她低头看是半块残玉,父亲总挂在腰间的家传玉佩,断口处还沾着血迹。
第3章 军心涣散!
陆久把白布重新盖好,将沈昭扶到一旁的椅子上坐下,
“我们找到侯爷和将军时,侯爷还有一口气,他强撑着到军营。交代完后事才离开。”
陆久拿出司徒军的虎符,跪在地上说道:
“侯爷说小姐接到消息一定会来,军中一切事宜有您做主。
所以此战中只有宁远侯沈长青战死,至于另一具尸体,就留在青虎关。”
沈昭接过陆久手中的兵符,泪水滴落在冰冷的青铜上面,她反复摩擦,泪水混着血迹怎么也擦不干净,
从小她都跟着父亲和哥哥在军营中,哥哥无论是骑马还是射箭,都带着她,
指尖,手掌早已因为长期习武而留下的老茧。
她清楚父亲临终的用意,沈家军在朝中早已受人忌惮,若是沈家父子都身亡的消息传入京城,